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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坐补给船回到泉州,下船时祝君君已经换上了朴素的男装,脸上也稍作修饰,和袁少谏一起扮作成画师阿青的随身仆从。
其实此事原本不急,等到了福州再作变装完全来得及,但祝君君考虑到自己身上还背着界青门的追杀,万一被盯上会很麻烦,这才提前行事,谨慎为上。
时值正午,日光灿烂,三人还未吃午饭,等走到酒楼门口一模口袋才发现囊中羞涩,竟是一枚铜子也无。
袁少谏自不必说,他的东西都给了祝君君,而祝君君身上只有司徒邪送的金器宝石,一件件都是价值连城的货色,随意拿去当铺兑换实在有些暴殄天物,至于阿青……
阿青是海难后救上来的,大海带走了他的哀愁,也带走了他的包裹和盘缠。
三人合计了片刻,最后阿青提议把他在海上时作的那幅题词为《日》的画拿去卖了。
祝君君和袁少谏自然没有异议。
泉州与潮州差不多大小,但在文化底蕴上要浓厚得多,更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锚之地,城中大部分人都是外来的商客和旅人,数量极多,街市摊贩楚立、行人摩肩接踵,繁华非常。
阿青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城内一家规模最大的文山书海阁,取出尚未装裱的画纸和老板一番讨价还价,阿青卖画经验丰富,但由于这回是委托寄卖,而且要钱要得急,所以不免被压价许多。
那老板一眼便看出这幅《日》出自拂月青冥客之手,眼中分明流露出志在必得之色,可言谈间却是初初挑刺。
祝君君心中不快,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正要妥协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男声,粗犷厚重、气息极稳,一听便是个高手:
“此画气势雄浑,落笔矫健潇洒,作画之人以血代替朱砂,血干之后色泽变浓变暗,画尽残阳哀惋寂寥之意,实乃匠心独运,当值千金。店家用五十金买下此画,究竟是在侮辱作画之人,还是自认眼光拙劣、玉石不分?”
店老板面色一僵,祝君君等人也回头看了过去。
来人是位中年男性,一身狻猊纹的漆黑锦袍,腿长肩宽、体型英武,模样也生得威严俊朗,一双精眸尤为冷峻。
阿青和袁少谏见了他倒是还好,祝君君却猛一个激灵,因为来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位她此前见过的宿玉卿的丈夫、岳星楼的杀父仇人,靳不忾。
祝君君在莲心山庄曾与这人有过一面之缘,但那时对方眼里只有宿玉卿,未必看见她,而且此时她换了男装还稍稍易了容,靳不忾应该是不可能认出她的。
于是祝君君又放缓了呼吸,佯作完全不认识对方的模样,悄悄往阿青身后挪了一步——反正她现在是画师的仆从,说话也用不着她开口。
阿青自然是十分感谢靳不忾仗义执言的。
而店老板被靳不忾一通话说得面色涨红,十分羞恼,然他毕竟是文山书海阁的老板,是个文化人,不是什么市井屠户,加上此事本就是他做得不地道,文山书海阁是中原第一大书商,不能因为他丢了面子,故而不敢再恶意压价,愿以五百金收下阿青的画作。
阿青当然选择见好就收,五百金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作为去福州的盘缠完全够了。
谁知那店老板正准备去后房取银票,靳不忾却对阿青抱了抱拳,道:“若鄙人没有猜错,阁下应当便是拂月青冥客本人。鄙人靳不忾,狮相门人,阁下若是肯交个朋友,鄙人愿以千金收藏此画。内子生辰将近,她极爱海上风光,鄙人想,将阁下的这幅画作为寿礼送与她。”
祝君君暗暗挑眉,心道这靳不忾果然身家阔绰,果然爱妻如命。
能为自己的画卖个好价钱,谁不心动呢?但阿青想到之前已经和店家商量好了价格,此时突然变卦转卖他人,实在有违道义,于是便想开口婉拒:“这——”
“可以,自然可以!”
说话的却是那店老板。
老板想必听说过靳不忾这号人物的,一听见他自报家门脸色立马就变了,此前的红脸是因为羞愧,此时则成了逢迎,将靳不忾和阿青二人好一番吹捧,最后还恭恭敬敬端上了茶水点心,等那二人银货两讫后再恭恭敬敬地把人送出了店们。
三人告别靳不忾后已是腰缠万贯的状态,昂首挺胸地进了酒楼大吃一顿。说来也是巧,那酒楼仍是仙肴居,祝君君已是第三次光顾,不得不说,能遍地开花的酒楼味道就是对得起舌头,比起伏龙坛的大厨也就差了那么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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