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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云（第1页）

送走陈念初后，沈之道就差人过来告诉我让我准备下几日后跟随皇上一众去行宫。原是今年三月的春狩，因皇上身体缘故，推迟了一月，正好改去行宫修养，顺带补上这次错过的春狩。

至于皇上是怎么想起我这号人的呢，这就不得不提宫中那位养蛇的奇女子德妃了。听说是德妃与皇上说我匍匐在皇后的脚边嚎啕大哭，一直磕头认错，眼泪鼻涕还弄的皇后一身，而皇上感念我认错态度甚好，且看在德妃的面儿上，特许我参加这次春狩。

也是离谱，不知德妃是不是当皇上的面儿真这么说的，还是传言有误。春狩在一般情况下不准女子打猎，我既不能亲自下场，叫上我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在家练练剑法睡睡大觉。

出发前一晚，沈老太太差人叫我去找她，我当是有什么事，原来让我把沈婉沈怜也带上见见世面，然后说上一堆关于家族一荣俱荣之类的托词。

其实这是小事，加上我对沈之道降职一事仍有愧疚，且带上这俩不算麻烦，就欣然答应了。就是我已答应带上文灵文秀那两丫头，若再加上沈怜沈婉带的那些人，岂不太多人了。便临行前嘱咐他们要想跟我，则不准带任何丫鬟了，她俩满口答应，很是兴奋。

长街春衫飘举，已经四月了。我们在路上花了十来天才到了行宫。

山上比京中的气温还略低些，而此处修建的行宫很壮阔，一排接着一排，也是红墙金瓦，倒像是进了另外一处后宫。殿宇内的每处临窗风景都是极佳，打扫的也是纤尘不染，就是长久没人住，推门进去时一股扑面而来的霉味。

等我将行李收拾好后，狩猎场子都已经围起来了，而男子们都下场去打猎了，只剩女子们围在一起赏赏景、吃吃点心、晒晒太阳，顺带议论下别人的家事……

就这么度过了二三日后，当我以为接下来的行宫日子都得这么度过时，好在还有冯元春那帮乌合之众记得来找我的麻烦，为我无趣至极的日子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我是真心感谢她们，至少有人能陪我吵架了。

“沈小姐还好意思出来呢，这脸皮确实厚的教人叹为观止啊，要是我恨不得一辈子都躲在家中再不见人了。皇上都当众说沈小姐倨傲无礼、举止不当、德不配位了，怎么还这般不知趣，你就应当让沈大人替自己找个庙观带发修行数十年，好好规劝下自个儿的言行举止，省的整日给沈家丢人。就你也配当世子侧妃，也不看看什么德行。”

开口的是邓琳琳，还是一如既往的跟在冯元春后面人仗狗势。而冯元春自始至终没有开口，只是默认邓琳琳找茬的行为，站在一旁看着热闹。

我兴奋极了，正准备酣畅淋漓大骂一场，谁知有人在我身后先一步开了口：“沈小姐当不当得上我不知道，反正安世子肯定看不上你这种货色。”

我转身看去，来人马尾高束，身着骑装，手上还牵着匹红鬃马，是今天女眷中少有的加入男子队伍入深林打猎，不过她手中那匹红鬃马看起来倒是眼熟的紧。

接着她又对我道：“那吴垣我兄长也不喜欢，沈姐姐打得好。对了，我叫李有容，沈姐姐叫我有容就好，我父亲是掌管京都巡卫营的李将军。”这位叫李有容的姑娘很是自来熟，一上来就对着我自报家门。

听说这掌管京都巡卫营的李将军也恰好负责这次行宫安全，邓琳琳似是有些忌惮这个叫李有容的小姐身份，听她这么说也未出言顶撞，依旧不改初心将矛头指向我：“不要脸面的东西，整日不好好待在家中思过，也不知这般张扬给谁看，难不成还指望哪家公子能看上你这等粗鄙之人。哎呀，也不怪你，这再不上赶着巴结些，怕是真就成了没人要的旧东西了。”

邓琳琳嘴也挺毒呢，李有容还准备帮我开口，我却拦住了她，再不让我自己骂回去我可就要憋坏了：“邓琳琳邓小姐是吧，首先呢，是皇上让我跟着过来的，你若有任何异议大可去找皇上，而不是在这里像走兽般叽叽喳喳个不停，我劝你在这深山老林还是少到处乱窜，省的哪个不长眼的贵公子到时候将你错认成猎物射伤可就不好了，毕竟你长得就如野兽一般。也不是……不仅长相，说话也不像人，不然打我认识你开始怎么就没见过你说一句人话。以前还知道背后议论，现在当我面就开始议论是怕背后坏话说多了会一不小心咬舌自尽了么，你的愚蠢总是让我觉得大齐律法还不够完善，否则为何犯蠢不会治罪。下次争点气，不要只知道呈口舌之快，也记得拿点真功夫出来对付我，好证明下你还长了脑子，而不是顶着颗满头稻草的空壳子。”

邓琳琳这次没哭，就是气的一直瞪着我不说话，不会在想下次要怎么对付我吧。而其他人都没什么表情，李有容乐的不可开交。我嘛，那感觉当然是爽多了，邓琳琳真是个妙人，这是几日来到这行宫最有意思的时候了。怪不得以往在北疆听宇文殊聊起宫中时，说那些娘娘们整日就爱针锋相对，当时我还颇不理解，觉得为何大家不能相安无事坐在自己宫里睡睡觉喝喝茶绣绣花呢，现在自己体会了这种烦闷的日子，总算懂得了深宫寂寞，大家也算是互相通过斗法解闷了。

这时李有容牵来的那马儿突然躁动起来，然后这位李有容小姐又扭头安抚她的马儿道：“吞云，安静会儿，别吓到各位小姐。”

是吞云！是吞云！

吞云是我跟随宇文殊初到北疆时挑的一匹红鬃烈马，当时他让我在众多马匹中挑一匹作为日后的战马，那时吞云在马厩里桀骜难驯，我一眼就相中了它，此后与它有近五年的作战情谊，我给它喂料洗澡，它载着我几乎跑遍了北疆。我再没心思和邓琳琳她们斗法了，一心想着吞云。

可吞云怎么会出现在京中？

“你们还不走吗？待会儿马伤到了你们我可不负责，若有任何闪失我兄长也只会杀了你们而不会伤害吞云半分。”李有容带着三分邪气告诫着邓琳琳等众人。

待那些人走后，我上前几步摸着吞云故意问道：“我瞧着这马儿似乎带点野性。”

李有容应当怕吞云伤害到我，正准备阻止我摸吞云，又见无事发生，就转了个话头带着诧异的眼光看着我道：“沈姐姐不用怕，我吓唬她们的，其实我家吞云可乖了，不过……吞云竟然愿意让你碰它，真是稀罕事儿。”说完还用头亲昵地蹭了蹭马面，可刚说完吞云便在挣脱李有容手里的缰绳，她嗔道：“好吞云给点面子，才夸你乖呢，再这样不听话我就回去和兄长告状，罚你……好吧，兄长才不会罚你。”

李有容解释道：“吞云是我兄长从战场上带回来的，若不是兄长......他才舍不得给我骑呢，不过这马儿识人，性子烈得很，我也是讨好它许久才让我骑，说来沈姐姐倒是与吞云有缘。偷偷告诉你，这吞云以前可是武安君的宝驹，我这次可是求了兄长好久，他才答应让我带吞云出来，还是借着给吞云散心的理由，可见我在兄长心中的地位还不如吞云呢。”

我当然知道吞云是我的，一个个好样的啊！分剑的、分马的、分钱的……我身后落下的差不多都被这几人瓜分的一干二净了，我肯定道：“你兄长是不是叫李有典！”

只有这个可能！吞云是除了我以外，只有李有典能驾驭。因着李有典整日跟我待在一处，偶尔有急事时他也会骑吞云，连尉迟大哥和宇文殊都不可以擅自骑吞云。李有典这个家伙还活着啊，真好！

见我提到他兄长，顿时收起笑意，眼中藏不住的失落，闷声道：“是啊，兄长现在很少出门了，除了每日我带着吞云跑上几圈时他会出来看看，其余时间都是闷在自己院中。”

李有典什么时候回京的？是上次跟吴垣那批吗？只有那次我没去城门口，可接风宴上为何也不见他的踪影？还有李有典为何不自己去骑吞云，而让他妹妹代为遛马，他那跳脱的样子能闷的住嘛，莫不是家中妻子管得严？一想到李有典能一改往日踢天弄井的性子而现在老老实实呆在院内我就想笑。

我想打探下李有典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可着实问不出口，毕竟沈小姐现实中与李家不熟，与李家公子更不熟。李有容的性子倒是很像他兄长，首先就话多这一方面简直一模一样，一路上有的没的说的我很是头疼。

而从李有容的话语中，我捕捉到了李有典受伤这件事，且多年前就带着吞云回京了，自此就留在京中，再没回北疆。也不知李有典伤的严不严重，改日得找个机会私下偷偷去瞧他一眼。

打猎的人陆续归来，而过后众人就要去拜见皇上，分成前几名拿彩头。我也得赶回宴席，总算能逃离李有容的“魔爪”。

前几名都是宇文氏，也不知是真的实至名归还是这些世家子弟的人情世故。而这次身为太子的宇文殊没跟来行宫，听说代为天子监国，故留在京中。

外头现抓现杀的烤鹿肉烤兔滋滋冒油，闻着香极了，今日人多，分到我们碗里时只有一小块，皇上果然没有客气，还真是“浅尝一下”。

“这肉好好吃啊，比之家中的更是鲜美。”

“是啊是啊，闻之香气扑鼻，且肉感尤为鲜嫩，咬上一口汁水都溢出了。”

“我这处似乎焦了些，但也甚是好吃，口感脆些，也不那么油了。”

“……”

此起彼伏的赞叹声响起，包括李有容在内，哎！一群没享受过美味的家伙，这可比李有典烤的差多了。若不是我与她们在一处享用，都要怀疑放在我盘中的肉是不是另外烤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