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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婆婆午休结束,江既迟已经架好了设备。
原本看姜婆婆岁数大了,江既迟是打算等她儿子在家的时候,找她儿子来录的,或者去她女儿住的村子找她女儿录。
但姜婆婆坚持要自己来。
她女儿、儿子从出生起,就没生活在毛南族聚居的环境里,长大后嫁娶的又都是汉族人,这搭伙过日子的,语言上互相渗透,现在说话都荒腔走板的,也不知道算哪门子土话了。
姜婆婆年轻时候可是实打实地说了二十几年地道的毛南语,即便后来迁了地儿,说话用语也早已根深蒂固,轻易变不了,变了也能随意切回去。
再者,姜婆婆虽然七十多了,身体一直很健朗,午休只是长期以来的习惯,这会儿休息过后,精气神别提多好,说俩小时话对她而言不是多费劲的事。
倪雀原本想帮帮忙,发现自己没什么可做的,就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托着下巴看江既迟引导姜婆婆说不同的话。
以日常对话居多,比如一些问候用语,或者聊聊天气、饮食、风俗什么的。
江既迟偶尔还会让姜婆婆读一两个小故事,他说一句,姜婆婆跟着念一句,不过江既迟说的是普通话,姜婆婆说的则是毛南语。
除此之外,还有个别疑难字,江既迟说完,姜婆婆要是不懂,他会耐心解释,等姜婆婆明白了意思,再用毛南语念出来。
倪雀一开始听得还津津有味的,到了后来,江既迟和姜婆婆说话的声音渐渐就成了催眠魔咒,倪雀给听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倪雀,醒醒。”
倪雀窝在椅子里本来就睡得不舒服,江既迟一拍她,她立马就醒了。倪雀睁开眼睛,揉揉眼皮:“是录完了吗?”
“嗯,今天完事了,走吧。”江既迟问,“饿了没?带你去吃东西。”
倪雀醒过神来,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条薄薄的小毯子。她抬眼,发现江既迟居然把设备都已经收进了背包里。
他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些?
她好像也没有睡得很死吧,说话声催眠没有吵醒她就算了,收拾东西的动静也没影响她睡觉,江既迟的动作得有多轻啊。
就为了让她多睡会儿吗?
倪雀感觉好像有一抔温热的水裹住了自己的心脏,湿乎乎又暖烘烘。
“睡傻了?”
江既迟的声音让倪雀骤然回魂,她仓皇收回视线,同时掩饰般地起身,扭头看了眼屋内挂在墙上的时钟。
已经快下午四点了。
“那个,”倪雀抬手指了个方向,“我得回家了。”
“去吃个饭再回。”
“我得回去放羊,今天得把我的羊赶去远一点的地方吃草。”
江既迟有些意外,问:“那我是不是耽误你放羊了?”
“没有没有,”倪雀摆手,“本来也差不多就这个时候去放的。”
“那我送你回去。”
倪雀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拒绝:“不用。”
“……”
倪雀下意识地不想江既迟去到她家。
不想他看见她破瓦颓垣的家,不想他看见她可能在家的亲人。
她觉得,像江既迟这样的人,适合出现在一切美好的景象里,繁华的,温馨的,亮丽的……总之不应该和她家那个清贫破败的陋室有什么联系。
倪雀拒绝完又迅速解释:“我从这儿回去很快的,你送我的话会多走很多路,不用麻烦。”
“你一个人可以?”
倪雀点头:“嗯,可以的。我经常自己一个人,这里的路走得很熟了,不会有事的。现在也不是晚上。”
*
江既迟转身去给姜婆婆结算今天的报酬,姜婆婆拿在手里,摸着厚度不对,一看有十几张红票子,吓得赶紧抽出一半想要还给江既迟:“这太多哩太多哩,我不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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