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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清源是港城最有名的刑事律师,他说没有办法的案子,基本上等同于判了死刑,除非是又出现了新证据。
但边亭妈妈的这件案子案情清晰,责任明确,证据链完整,量刑也合理,从头到尾,都只是边亭自己不甘心而已。
从陈律师的办公室里出来后,边亭下了楼,他站在咖啡店明亮光洁的大玻璃窗前,漠然地看着往来的人潮车流。
天灰蒙蒙的,马上就要下雨了。此时正值下班晚高峰,路上都是急着归家的行人,边亭置身在行人中,却游离其外,像是一缕无处可以落地的游魂。
不过边亭没有在路边站太久,在大雨落下前,迈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边亭家在下城区,离陈律师的律所有段距离。那是一片八十年代建成的商品房,十数栋房子见缝插针地挤在一起,楼间距小得可以看见对面邻居家里晚饭在吃什么。
建筑外立面的墙漆已经脱落,露出了灰扑扑的内里,每个误入这里的人,都怀疑自己是否还在港城市的地界。
这样一个被遗忘的角落,自然没有什么城市面貌可言,小摊小贩挤满了破败不堪的道路,年久失修的污水井永远臭不可闻。
边亭到小区外的时候,雨已经下得很急了,这里的排水系统自然是指望不上的,地上很快就积起了浅浅的水洼。
回家的路上,边亭路过了路口的牛腩粉摊,小摊的生意依旧红火,连下雨天都挤满了人。
鼎沸的人声中,一个人从摊位里掀开帘子钻了出来,那人原本正在接电话,猛地一见边亭,连电话都顾不上打了,嘴里发出一声怪叫。
“大家看看,是谁回来了?”
黄毛扔下手里塑料帘,一个箭步窜到边亭面前,绕着他转了一圈,一开口就是满嘴的酸气,“我听说,你现在飞黄腾达了,怎么,今天这是衣锦还乡啦?”
边亭今天没什么心情,看遇见黄毛,也只是掀开眼皮,漠然地扫了他一眼,然后什么都没有说,就侧身越了过去。
完全把他当成了一团空气。
黄毛一下就来了气,一个闪身,杵到边亭面前。
“别呀,难得回来一次,就别急着走了。”说到这里,黄毛不怀好意地打量了边亭几眼,正好就看见了他手里的酒袋子,夸张地倒吸了一口气,“哟,茅台,好东西啊,你小子果然是发财啦。”
“既然有钱了,过去的旧帐就该好好算算了。”黄毛粘不拉叽的目光在边亭的身上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上次你打断了我的腿,我在医院里可是躺了好几天。”他用力推了一把边亭的肩膀,“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你打算怎么补偿?”
黄毛的话音像冲锋的号角,刚刚落下,粉摊的门帘就齐齐掀开,十数个年轻人一涌而出,都是这一带的熟面孔。
他们看见边亭手里提着的东西,两只眼睛都放了光,一点不客气地抢了过来,凑到眼前,笑嘻嘻地轮流端详着。
边亭的兴致不高,依旧没有理会这群人的挑衅,他像是完全看不到他们似的,继续迈步往前走,连酒被抢了也浑然不在意。
本来么,两瓶酒而已,既然送不出去,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然而边亭刚刚走出几步,棚里又窜出一条高大的人影,这道黑影和黄毛那光打嘴炮的货不同,他没有给边亭反应的时间,一拳抡上来,正中边亭的下颌,轻易将他打倒在地。
“嗡”,耳边一阵闷响,口中很快就蔓延开了血腥味,视线也有几秒中的模糊,边亭向后摔倒在水泥了地上,手背蹭破了一大片皮。
数处并发的疼痛,将边亭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总算用正眼瞧了一圈面前的这群人。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健壮男子,他穿了一条裆部垮到膝盖的牛仔裤,梳着油亮亮的大背头,身上的衬衣比牛腩粉摊的广告布还要花哨。
男人也正盯着边亭,暗自甩了甩又麻又疼的手,他刚刚的这一拳用了全力,手掌后知后觉地开始发麻。
“上回就是这小白脸把你打进医院的?”男人扭头问身后的黄毛,将手指关节捏得啪啪响。
黄毛像是等来了主人撑腰的泰迪似的,从背后蹿了上来,“大德哥,就是他!”
怪不得黄毛今天的气焰这么嚣张,原来是最近刚认了个大哥,可惜边亭对这些混混们的爱恨情仇没什么兴趣,并不了解这位大德哥是什么来路。
“我是个讲道理的人。”大德缓缓踱到边亭面前,叉开双腿蹲下,单手拽起边亭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他的目光向下,如碾死了一只瓢虫之后,流出湿粘的内脏,附着在边亭淌着血的胳膊上,“你上回打断了阿宾一条腿,这次你还给他就是了。”
大德哥自信满满,作势要徒手折断边亭的胳膊,但事实证明,他对边亭还不大了解。
大德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在里面,他想用这小子在新收的小弟面前立立威。只是没想到这小白脸不久前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却在他准备动手的瞬间,忽然睁开了眼睛。
边亭注视着大德,目光森冷,大德的心里不由得攀上一抹凉意。只是这股凉意还没到达顶峰,边亭扬起一脚,大力将他踢开。
这一脚踢得可真重,大德哥往后飞了出去,翻滚着撞进了粉摊,险些砸进了煮开的锅里,半天站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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