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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壁炉,不断起落的海浪,这一切突然变得很吵。乱他心神,惹他烦躁。可即使天崩地裂,山呼海啸,世界在下一秒灰飞烟灭,都不能阻止他把这些话说下去。但白鹤庭听不下去了:“什么星星月亮——”“我做到了。”骆从野不容他打断,自顾自地说,“但这给了我错觉。我以为我摸到了月亮。后来才知道,我触碰到的,只是月亮在水中的倒影。”他语速愈慢,声音也压低了一点。“一碰,就散了。”白鹤庭的目光也像水波一样晃了晃。但这回,骆从野没能看到,他仍旧低着头,嘴角轻轻地弯了一弯。“从小我就在仰望你,仰望你早就成为了一种习惯。无论我表面上如何虚张声势,在你面前,我的心总是那样低。它低得卑微,又低得卑鄙。它不敢让标记消失,害怕标记消失后,你说出什么它不想听的真心话。”说完这些,他再次抬起头,直直地望向了白鹤庭的眼。“现在,没有标记捣乱,你给它一个痛快。”他用逼问的语气继续道,“我只问一遍,你,不许讲谎话。”白鹤庭沉默地看着跪于自己膝前的年轻人。这分明是一个臣服的姿势,可看向他的那双眼却目光炯然,比身旁烧得正旺的炉火更加灼人。没有任何臣服者会投来这样直白且冒犯的眼神,更没有任何臣服者会发出这样的质问——“你把我……当什么人?”白鹤庭依然沉默着。他没有向其他人解释自己的习惯,除去他效忠过的那位,他也没有向其他人解释自己的必要。可骆从野的声音已经有些哑了。“别不说话。”他的语气近乎乞求,膝盖上的那双手慢慢攥成拳,骨节因用力而泛起一点白。白鹤庭在无奈中意识到,他又要为这小孩破例一次。他歪着脑袋想了想,片刻后,认真地回答了他:“让我犯蠢的人。”骆从野安静几秒,摇了摇头:“听不懂。”白鹤庭蹙眉看他:“这怎么会听不懂?”骆从野立刻道:“我笨。”白鹤庭险些噎住。他用匕首的刀柄拍了拍骆从野的脸,用警告的语气提醒他:“你再犯浑,小心我割断你的喉咙。”骆从野忍不住笑了一声。十几年过去了,白鹤庭恐吓他的手段竟然还是如此单一。他扬起头,献祭似的把自己的脖颈送了上去,无所谓地说:“你割吧,我不躲。”白鹤庭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点无计可施的神色。眼前的这个人,早已不是那个会被他用一句话轻易吓唬住的六岁小孩。顺杆爬的本事,没有谁比他更熟练了。他把匕首收了起来,但骆从野在这里停顿了很久。如果人一生只能提一个问题,对骆从野而言,就是即将要问出口的这一句。“你是不是……”可话到嘴边,他还是给这个问题加上了一个更加保守,也更加稳妥的限定词,“有一点……喜欢我?”熊熊燃烧的壁炉,不断起落的海浪,这一切又突然变得很静。骆从野短暂地失聪了一瞬,只能通过口型来判断白鹤庭说了些什么。他似乎说了四个字,以“不是”开头的四个字。不是……不是什么?骆从野还在回忆中费力地辨别,白鹤庭已经倾身凑近了他的脸。白日朗朗,门窗紧闭,火光在壁炉中张扬地跳跃。月亮却凭空出现了。它的清辉爬上了骆从野的皮肤,抚过他的手指,染上他的嘴唇。带着熟悉的温度,和令人神怡心旷的清甜。
像是猜到他没听清似的,白鹤庭吻着他的唇,又重复了一遍:“不是一点。”刻意挑选的匕首,戴在腕间的皮绳,离别前的退让,还有那个僵硬的背影。那么多的蛛丝马迹,骆从野不是没有发现。他只是不敢相信。他不信教,自他被那十四岁少年从刀口救下开始,他的生命中便出现了唯一的神明。从六岁到二十四岁,从守望到贪恋,他期待,又不敢期待,他曾在心中无数次幻想过这句肯定的回答,可真正听到的时候,却又无法相信。是梦吗?但这个吻的触感是那么的真实。他神色飘忽,宛如梦游,白鹤庭向后退开一点,看着他问:“现在给亲了?”他俊眉微挑,垂眸俯视的模样显得有些傲慢。骆从野还没反应过来,他又问:“为什么是月亮?”比起月亮,白鹤庭更喜欢太阳。太阳总是暖洋洋的,可以赐予万物生长的能量。而月亮……它没有太阳大,也没有太阳亮,只是挂在夜空中的一无是处的装饰品。月亮哪里好?“月亮……”骆从野整个人仍游离在梦里,讷讷地答,“月亮冷冰冰的。”听完这话,白鹤庭的表情也变得冷冰冰的。他对这个比喻更加不满了。“但月亮让黑夜变得很亮。”骆从野不错眼地望着他的脸,那是一张美到生出距离感的脸。他怔怔地说:“它还很美。”白鹤庭洒在他脸上的呼吸暂停了一刻。再开口的时候,表情中的冷也融化了一点。“你是不是戏剧看太多了。”他将双手搭上木椅扶手,向后靠回椅背,轻轻地哼了一声。“费尽心思,踮起脚尖,想要离我近一点?”那张完美容颜挂上了一丝鄙夷,“可为什么每次都要我去请你?”骆从野又被他问得愣住了。他想起白鹤庭从南方返回都城的那一晚,他没有与其他家仆一同迎接将军凯旋,还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在忙”。那一晚,白鹤庭也发了一场脾气。他无法反驳,在这句质问中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双手搭上他的手,轻声对他道:“我笨。”与前一句“我笨”不同,这一句是真心实意的。白鹤庭还想再骂,眼前忽的覆上了一片阴影。带着酒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骆从野在他唇间点了一把火,这火封住他的喉咙,攫取他的呼吸,把他未说出口的难听话烧了个一干二净。白鹤庭被圈在两条有力的手臂之间,手背被按得红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在窒息中氤出一团雾气。现在他觉得,太阳好像也没有那么好。它烧起来,人会没命。骆从野吻了他一会儿,吻够了,才松开他的手,将下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我很想你。”他用双手撑住木椅扶手,气息仍是乱的,“离开之后,每时每刻,我都在想你。”白鹤庭的耳朵也被那把火烧着了,抬手环上了他的腰。“早就同你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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