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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洛阳城内阴云密布,裴令公(裴楷)的丧事却显得很是隆重,朝中诸多大臣纷纷前来吊谒,张司空恸哭不止,还是其孙张舆搀扶他离开的奠堂。王衍与王敦也一同前来,安慰裴宪几句后,便缓缓走开,当与乐令(乐广)擦身之时,王敦冷哼了一声,疾步走出裴府,王衍的面色也很是不悦,与王敦坐回牛车上。裴府门前停靠着许多辆牛车,赶来吊谒的人仍是络绎不绝,王敦催促车夫立刻驾车回府,语气中带着些许怒气。“处仲(王敦字),你派出城去打探消息的人可回来了?”王衍敛容问道。王敦回道:“昨晚据探子来报,不止赵王司马伦大张旗鼓的在杨骏府邸四周巡视,成都王也一直派人暗中盯着杨家旧宅那一带,阿龙离开洛阳前确实去过一次杨家旧宅,想必成都王对阿龙有所怀疑,所以才派人尾随阿龙出城去,伺机寻找他想要的东西。”“阿龙应该是混入商队一起出城的,看来这商队之中还有奸细,出卖了阿龙的行踪。”王敦点头,皱眉道:“那商队的护卫尽数都被杀了,还有几名绿林好手也逃窜了,只有领队冯廷和两名小厮活着返回洛阳,冯廷此人早就被阿龙调查过,他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唯有那个叫方磊的小厮甚是可疑,如今却也寻不到他了。”“成都王是乐令的女婿,如果成都王当真派人沿途偷袭阿龙,乐令那个老家伙大概也是知晓的,刚才看他在裴令公灵位前老泪纵横,还真是叫人心痛不已。”王衍低低笑道,脸上硬朗的线条倍显冷峻。牛车辘辘,街道上有些萧瑟,寒冽的风透过车帘刮进来。王敦的双眸闪过一抹厉色,说道:“不管是赵王也好,成都王也罢,既然敢触犯到琅琊王氏,就不要怪我们不讲情面。”“此事还要继续调查,不可莽撞,以免误入别人的圈套。”王衍抚了抚额头,淡然道:“至于遗诏之事,想来多方势力已经搅进来了,长渊(贾谧字)话里话外已经透露出一些端倪,贾后对遗诏还是志在必得的,各地的王爷蠢蠢欲动,尤其是青州附近,更像是角斗场一般,但愿阿龙没有被卷进去。”“前几日阿龙不是来信说,琅琊那边已经备好了祭祖物品,想来祖宅过年还是如以往一样热闹。”王衍目光里掠过一丝忧色,他隐约觉得一张大网已然铺开来,琅琊王氏也难置身事外,而且遗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看来他要找自己的堂兄王濬冲(王戎字)好好商议一番了。“前面好像是陆家的牛车,”王敦掀帘一望,疑道:“不过这条路可不是回陆府的方向。”王衍阖上双目,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对于江东士族,他向来无甚好感,王敦放下车帘,也不再多言。前面那辆牛车确实是陆家的,不过里面坐着的人只有陆玩一人,他的两位堂兄已经去往顾府了。陆玩却命车夫换了方向,径自朝城外驶去,南絮坐在南陌身边,回头问道:“士瑶小郎君,方才郗大人同傅家小郎君说,季钰小郎君去东郡了。”陆玩在车内说道:“郗遐已经帮赵王查出了纵火真凶,如今离开洛阳,自然不会只是去探望东郡太守(郗隆)那么简单,去临淄见齐王也是有可能的。”“那那岂不是”南絮有些结舌,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陆玩面色微冷,对驾车的南陌说道:“去溪边。”“是。”南陌手持长鞭,加快了牛车的速度。冬日多云的天,浮游不定的光线,在车身上铺洒下一片片零碎的阴影。陆玩最近心情阴翳,话也没有以前多了,南絮自然不敢再多嘴多舌。溪边,有一身材高大的男子正牵着马等在那里,牛车停下,那男子疾步走来,躬身禀道:“士瑶小郎君,我已查到了那人的下落。”“他现今在何处?”车内之人冷声问道。“他已离开了邺城,大概是去往青州的方向。”男子低语道。陆玩挑起车帘,睨视着他,又问:“他在邺城都见了什么人?”“此人颇为狡诈,总是喜欢绕道而行,不过他的确去见了邺城令卢志。”男子迟疑一下,继续说道:“那日深夜,子谅小郎君(卢琛字)还与他交过手,口中大喝,‘莫要再闯入卢府,否则格杀勿论’,和白日里卢志对他的态度截然相反,卢家父子的行为当真让属下看不懂。”陆玩轻笑道:“只怕卢琛早就发现了你,才故意做出那种举动,用以迷惑他人,至于杨霄与他们父子俩说了什么,就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了。”“属下愚钝。”男子垂首侍立在车前。陆玩开口道:“范阳卢氏是北方名门大族,切不可轻举妄动,临淄附近已发生数起命案,牵连甚广,杨霄此时也去了那里,肯定有什么目的,你手下的人可要盯紧了,莫要让他金蝉脱壳。”,!“属下明白。”男子躬身施礼,道:“到时我自会与南云联络,还请士瑶小郎君放心。”说完转身走开,翻身上马,扬鞭而去。这时南絮在旁问道:“士瑶小郎君,我们现在是回城,还是去找阎家小郎君?”陆玩摇头,下了牛车,拂了拂衣袍,目色微沉,沿着溪边走了几步,心道:几番探查才找到杨家的旧仆,从那人口中得知杨霄与杨骏常年互通书信,皆是来往于荆州与许昌之间。荆州是历朝历代的军事要塞,地理位置四通八达,也是很多物资的中转站,是很多兵家的必争之地,而且地势开阔,易守难攻,更是养兵的好地方。而许昌则是魏五都之一,颍川郡豪族林立,其中未必没有杨骏的心腹,杨霄潜伏多年,又在谋划些什么,与那份遗诏可有关联,一系列问题扑面而来,自己该从何处着手呢?思忖间,却望见两名小婢你一言我一语的从林间走来,陆玩仔细看去,正是惜书和怜画。“今天是多云,说不定会下雨,不该带小白出城的。”惜书仰面望了望天空,埋怨道。怜画牵着小白,笑道:“昨日也是多云,可有下雨啊?”“你这是侥幸心理,”惜书摇了摇头,沉吟道:“希望雨轻小娘子那里是晴天。”“雨轻小娘子亲手做的晴天娃娃还挂在屋檐下呢,”怜画想到那句诗,开口道:“卷袖搴裳手持帚,挂向阴空便摇手。有它在,自然可以驱散阴霾。”“你们怎么在这里?”陆玩缓步走过去,一脸肃然问道。惜书和怜画赶紧福了福身子,小白这时走至陆玩身前,定睛看了他一会,便扭头走开了。“雨轻小娘子临走前吩咐过,要每隔五日便带小白出城散步。”惜书颔首答道。陆玩微微皱眉,又问:“何为晴天娃娃?”“就是祈求晴天的工具,它又叫做扫晴娘,”怜画笑道:“听雨轻小娘子说,晴天娃娃还可以代替人承受灾难和疾病,所以我们就在屋檐下挂着一个,很有趣呢。”“她总是把心思花在这些无用的东西上面。”陆玩微嗔道:“天色不早了,你们还不赶快回去?”怜画轻轻哼了一声,被惜书拉扯了一下,她们二人才颔首走开。此时南絮凑了过来,开口道:“我上回去左宅的时候,就看到那个挂在屋檐下的晴天娃娃了,好像是用白色的方形手帕裹着棉团,并且在圆团上画了五官,做成的一个小布偶,随风摇晃,很是可爱呢。”“多嘴。”陆玩瞪了他一眼,继续在溪边踱着步子,心道:兄长应该快要到临淄了,即便有崔意在,也不可能完全兼顾到她,况且上回南云来信说,她跳入淄水之中,染了风寒,也不知是否痊愈了,她还是那般大胆,到时惹出祸来又该如何收场?在他心中,担忧更多一些,如今裴楷病故,裴家或许不日就会派人去接回雨轻,但愿在那之前她一切安好。他总是习惯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不愿让别人窥探到他的内心,这也算是一种自我保护。可是雨轻的身影时不时就浮现到他的脑海中,让他越发的不安,他不知道这感觉算什么,只能借用其他的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了。“南絮。”陆玩扭头问道:“祖涣今日可来裴府了?”“祖大人是和刘大人一起来的。”南絮答道:“祖家小郎君倒是没有来。”陆玩点头,浅笑道:“是了,他与张公安闹了一场,自然不会再来了。”说来也奇怪,张舆性情内敛,从不会与人随意起争执,祖涣倒像是故意提及干将剑,甚至有与他比试剑术高低的架势。但张舆根本没有拿出干将剑,反而要让祖涣赔之前被损坏的字画,二人争执不休,最后不欢而散。祖涣今日没有到场,很大的原因是他的母亲许氏着了风寒,正卧榻休养,偏巧他的二伯祖纳和四叔祖约同时到访,他不得不去厅上作陪。:()晋中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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