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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明白。大家都是聪明人,点到为止,魏征不肯再多说了。他虽然不肯再多说,于志宁心中李善道“究竟何图”的疑惑,不过却也算是得到了解答。对李善道,于志宁产生了一个新的认识。实际上,对李善道的认识,截止眼下为止,于志宁已是产生过好几个变化。最开始认识李善道时,于志宁对李善道的印象只能说是一般,一个冒姓赵郡李氏的“群盗渠率”而已。随着与李善道相识的日久,他对李善道的印象慢慢改观。他发现李善道这个人,年轻是年轻,出身寒门也不假,但首先,他礼贤下士,对待有才能的士人,极是礼重厚待,并能够从善如流。其次,李善道在军政两方面,皆具有相当出色的才能,于志宁在军事上并不见长,因此,相比在军事上的能力,李善道在政治上所表现出的爱重视民心、重视大义等等各方面,更得于志宁的认可,甚是合乎于志宁对“明主”的要求。再次,通过打薛世雄、打清河城,他又发现,李善道很有胆气,在敌强我弱的情势下,敢於主动向薛世雄部发起进攻,而又在面对清河坚城时,有足够的毅力和韧性;又再次,又通过不久前李善道驰骑斩杀王德仁此举,他又发现了李善道的另一个性格特点,就是果断。现在,一个新的李善道的性格特点,又被于志宁认识到了。两个字,雄心,或者说野心。如果最终能够成就大事,那便是雄心;若是最终没能成就大事,那就只是止步於野心。那么,李善道现下表露出来的,——说白了吧,也不用像魏征那样隐晦含糊地讲,直接点说,就是已对李密产生了“不忠”之心,欲自成就一番事业的这个意图,他到底最终能否实现?最终,他是野心,还是雄心?于志宁在回家的路上,反复思酌,直到他回到家,他也还没能得出判断。於今海内的形势,还处在群雄竞起,共逐隋鹿的阶段,这头鹿,最终会被谁得到,于志宁且尚不能看得清楚。不过魏征说得对,要论以前的话,谁最有可能得到这头鹿?非李密莫属。可攻打洛阳的战役出乎了李密、也出乎了几乎所有人的意料,谁也没有想到洛阳会这般难打!李密居然到现在还没有把洛阳打下。海内的形势,於今因是已渐渐地在起变化。这头鹿终归谁人之手,已不能说是只李密有最大的机会了。现正兵向长安的李渊,也已经有了机会;江淮的杜伏威等若能攻下江都,他们也有机会;除此之外,还有谁有机会?河北是刘秀的起家之地,现活动在河北的窦建德、罗艺,当然,还有李善道,主要是窦建德和李善道,如他两人中之一,能将河北尽占,也有机会!自古以今,由南取北,难之又难。若是再缩小一下范围的话,江淮的杜伏威等就算是打下了江都,他们的机会估计也是最小,这也就是说,天下大势之走向,隋失去的这头鹿最终最有可能会被谁夺到,实是三家。围攻洛阳的李密、如能顺利进入关中后的李渊,再有就是河北的李善道或窦建德。“若可尽取河北,与中原、关中成鼎足之势,则问鼎天下,亦非不能!”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的场景,浮现在于志宁的眼前。他说不来他此刻的心情是甚么样的,胸口怦怦跳,激动、期待,但也有担忧。“阿郎,已到家了,请下车吧。”仆人打开车门,在车边说道。深深地吸了口气,稳住心神,于志宁弯腰从车中下来。秋季的凉爽顿将他包围,他精神为之一振。这是千秋的功业!即便没有十足的把握,可谁在争天下的时候,敢说有十足的把握呢?便已可一试!他踩了踩坚实的土地,心中这样想道。对李善道“似生不忠之心”的狐疑和因此产生的万一李密恚怒的担心,被秋风吹散。……一些事,一些话,不仅是不能说得太明白。放到李善道的位置上来说,他而且是不好说。这时,就需要有人代他去说,代他去试探、转化于志宁等的心意。代他去说的此人的人选,自是魏征最为合适。这也是为什么,李善道把魏征单独留下后,和他又说了那么长时间话的原因。郭孝恪、匠营等这些,都只是捎带与魏征说的,李善道其实重点与魏征说的,就是魏征与于志宁说的那些。魏征当场就完全接受了李善道对而后天下时局走向的判断,并对李善道为此欲抢在李密之前,先取河内,从原本的虽亦支持,然也有一定的存疑,改以为了坚决的支持。从是李密的部属,到隐然脱离李密,进而自立,这是战略上根本的转变,是一件大事。刘黑闼、李文相、赵君德等,李善道不怎么担心。刘黑闼对李密原就没甚忠诚,李文相和李密也没甚勾连,且他两人是李善道的结拜兄弟,一损共损,一荣共荣,李善道如能成事,他俩好处大大;赵君德是个直性子的汉子,只要给他足够的厚待,他就会跟着你干。,!唯一就是于志宁等这些文士,他们尽管是投在了李善道的帐下,可李善道在招揽时,打的毕竟是李密的旗号。李善道出身寒门,比不上李密的门阀号召,实力方面,李善道现也不如李密,那这些文士,有没有胆略跟着李善道自立?李善道不太能确定。他们的想法和思想工作,李善道已与魏征说定,将会都交给魏征来试探与说服。于志宁,算是第一个被魏征说服的,接下来,就是崔义玄等了。具体怎么试探、怎么说服,之后便全看魏征的了。且不必多说。……只说这晚,卢承道请嫁其妹与李善道此事,随着马周等的传扬,传到了徐盖、徐兰父女耳中。徐盖在贵乡没事干,整天好吃好喝。这消息是他的家仆告诉他的,告诉他时,他正在吃饭,自斟自饮,已是喝了个微醺。听完后,他拍案称奇,说道:“这一位卢公,俺也见过,闻他是范阳卢氏子弟,也是身出望族,却怎这般不顾脸面,也不请个媒介,自便去向二郎提出此请?岂不唐突冒昧!”禀报他此事的此仆,系是其家的老仆,给徐盖填满了酒,笑道:“阿郎,谁说不是呢?”“还好,二郎是个顾念脸面的,没有答应他。”老仆说道:“是呀,阿郎。不过阿郎,老奴倒是有点忧虑。”“你忧虑什么?”这老仆深得徐盖的宠信,晓得徐盖近月来的心事,说道:“阿郎,卢公之妹据说才貌双全,其家又系北地冠族,李二郎这回婉拒了他,可卢公若下次再提呢?二郎他会不会就同意了?”“会不会就同意了?”老仆说道:“阿郎近时的心事,老奴略有所知。要论起来的话,李二郎与我家同乡,知根知底,李二郎其人,年轻英俊,又真是了不得的英雄豪杰,才来河北几个月,就打下了这么大的地盘,前途不可限量,与二娘子正是良配,可以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门亲事若能结成,何止阿郎高兴,二娘子也一定称心如意。老奴所忧虑者,即是万一卢公再不顾脸面,二次提请,而又李二郎一时糊涂,居然答应了他,哎呀,那阿郎的心事,不就落了空了么?”徐盖“嗯”了一声,原是半卧的身子登时坐直了,放下酒杯,说道:“一时糊涂?”“阿郎,二郎也二十多岁了,已到婚配年龄,卢家又是北地名门,卢公如果狗皮膏药,缠住阿郎不放,老仆深忧,二郎还真便有可能会一时糊涂啊!”徐盖寻思了会儿,想的比这老仆更深一步了,说道:“二郎今一意用兵河北,河北南部,二郎已然尽得,接下来,二郎估摸着会向河北北部用兵了。卢氏家在范阳,范阳正处河北之北!你的忧虑不无道理。这卢承道若是再向二郎提请结姻的话,二郎纵然是本无此意,为利於他继而的北取河北北部诸郡,也还确是有可能,就会答应卢承道之请了!……不成、不成!”“不成什么?阿郎。”徐盖令道:“取纸笔来,俺要给大郎去书!”给徐世绩去信干什么?不用说,自是为征求一下徐世绩的意见,看他同不同意把他的二姊嫁给李善道。却是将徐兰嫁给李善道,如这老仆所说,确非是徐盖的一时起意。是徐盖这阵子以来,一直在琢磨的事。又正如这老仆所说,李善道与徐盖家是同县人,现而今,李善道又已在河北打下了一片好大的事业,在整个“魏公政权”中的地位,实际上已与徐世绩不相上下,乃至若只论实力,比徐世绩还更强了,而徐兰守寡已久,到现在还没有再婚配,确实李善道是个很不错的对象。只不过究竟把徐兰许配给李善道,这件事成不成,徐世绩的意见很重要,徐盖不能不考虑,而又现下徐盖身在贵乡,没法当面征询徐世绩的意见,所以此事,他虽已然有心,还没有落到实处。现下看来,这个事儿得抓紧办了,可千万不能被卢承道抢了先!详细地把自己的考虑和对徐世绩意见的问询写入信中,次早,徐盖即遣人将信送往徐世绩营。这且也不必多说。两天后,一支数千的步骑过汲郡,北上入武阳郡,到了贵乡县境。正是李君羡所率之部。杜正伦代表李善道,在城外接住李君羡,安置下他的部曲,领他入城,谒见李善道。李善道亲出堂迎接,在廊上一把握住李君羡的手,亲热地说道:“五姑娘,等得我望眼欲穿!”李君羡闻言入耳,呆了一呆。「232」:()天命:从大业十二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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