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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天让他俩跟着自己在衙门里先见习见习,回头想把他们两个也安排进刑厅做捕快,用自己的人更得心应手。
况且这两个兄弟都快成家了,不能总跟在他身边做长随。
众人排衙,一一见过新任推官,满堂官属个个精神抖擞,堂威喊得震天动地,胥吏衙役站得笔直。
尤其是两个经历的眼神儿,盯着叶小天时太热切了,就像一个打了五十年光棍的老男人突然看到一个光屁股大姑娘站在他面前,看得叶小天菊花一紧。
叶小天惊讶地看了看笑吟吟地立在案右的李秋池,一个清闲多年甚至多年不曾开衙署理过一件公务的闲散衙门,官属下吏们居然有如此气势,定然是李秋池下过工夫了。
叶小天很好奇,不晓得李秋池给这些人灌了什么迷魂药,居然有如此效果,真是人才啊!
不过排衙之后,官属胥吏纷纷退下,刑厅衙门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
院里没有小孩子跑来跑去了,也没有刚下完蛋的老母鸡炫耀地咯咯叫,平整的院子里不再长满水灵灵的青菜,只有一块硕大的戒石孤零零地卧在那儿。
正闲极无聊,叶小天忽想起还有几件大事未做,便让书办给他一摞纸,小厮研墨,提笔写了起来。
给莹莹的信,给凝儿的信,还有给京城家里的信……上次的家书已经送到家里,不过迄今为止还没什么消息,现在他再度荣升,成了府衙推官,相信说服力会更大一些。
葫县那幢豪宅他想留给家人居住,那儿距此最多两日路程,山清水秀。
而且他经营葫县许久,在那里有众多的下属和朋友,家人住在那里也有人照应,应该是个很不错的所在。
华云飞里里外外地走了几圈儿,眉头渐渐蹙了起来:整个衙门虽焕然一新,但所有的人都无所事事,他担心一早排衙时那种庄严、肃穆的氛围很快就会随着这种门可罗雀的环境而消失不见。
计典经历的签押房里,李秋池轻摇小扇,正听花经历向他诉苦水,神色间不见丝毫沮丧。
听了许久,李秋池呵呵一笑:“花经历所言,李某已经听明白了,其实你大可不必为此担心!不错,铜仁府是土官治下,掌握重要实权的人也大多是土官,咱们刑厅衙门不能审计其财务,土民之间发生了纠纷也不会通过咱们解决。可如此一来,咱们刑厅就无事可做了?”
李秋池摇摇头道:“不然!李某本在贵阳以诉讼为业,你该知道,那贵阳更是土司天下,可李某在那里依旧有一席之地,为何?土民之间发生了纠纷找土司裁断,那土司之间发生纠纷呢?如果他们不想发展到双方恶战的地步,又没有一个具备足够威望的人调停,那就必然需要一个双方都可接受的地方来处断是非!那时候,他们不找咱们还能找谁?舍我其谁啊!”
李秋池张开双臂,激动地道:“这,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
花大郎听着李大状咏叹一般的陈辞,茫然地想:“用得着这么激动么?”
李秋池唾沫横飞地道:“这铜仁城中,有清浪街、清平街、太平街,三街六巷商贾云集,他们大多都是汉人。铜仁城中有一半人口是汉人,他们有了纠纷矛盾时该当如何?以前恰恰是因为于推官本身就是土舍,从未把自己当成治理万民的推官,无心为民作主。久而久之,百姓也对官府主持公道丧失了信心。我刑厅衙门落得今日结果,非是不能,实是不为也!”
李秋池目光炯炯地望着花大郎:“第一步,要让铜仁城中的汉民觉得我们是可以为他们做主的。汉民和其他各族百姓难道老死不相往来么?他们之间有联姻、有买卖、有雇佣、有合作,种种关系彼此交错。先把这些汉民掌握住,通过他们,咱们就能把更多的生意抢到手!啊!不是,我是说,可以受理更多的官司!以点带面,从三街六巷开始,把铜仁城,把整个铜仁府的司法大权掌握在咱们手中,到那时只怕你花经历要忙到废寝忘食,再想如现在一般清闲也是不可能了!“
花经历被李秋池描绘的美好蓝图诱惑得两眼放光,可他想了想,又担心地道:“真能如先生所言么?我看推官大人只是等客上门……啊!不是,我是说推官大人只是等着官司上门,不去主动查勘,恐怕……”
这花经历实在是穷疯了,而李秋池又是一向靠帮人打官司赚钱的,所以两个人虽然嘴里口口声声都是朝廷法度、官府权威,实则心里头都把这推官衙门当成买卖做了。
李秋池微微一笑:“你放心,昨日我对你等所言,俱是叶大人在葫县所为,你们一打听便知真假。你且想想,叶大人这等人物耐得住寂寞吗?我家东翁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必定石破天惊。如今的韬光隐晦,只是为了等待更好的机会,正所谓: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啊!”
花经历先是听得心花怒放,及至听到“三年不鸣”这句话,却惊道:“三年?先生且莫开玩笑,人生有几个三年?等不起,实在等不起啊!”
李秋池哈哈大笑:“三年不鸣只是引用一个典故。你放心,以我家东翁的脾气,就算是三天的冷清他都受不了。”
李秋池已经在刑厅知事章彬、照磨所阳神明、司狱官任忆冰,还有刑名经历江小白那儿晃悠了一圈儿,此刻来到花大郎这里又是口若悬河地一番演讲。
亏得他惯做讼师,居然嘴巴不酸喉咙不痛,连口水都不用喝。
李秋池给花经历打足了气儿便离开签押房,刚出来,正撞见华云飞走过来。
华云飞忧心忡忡地道:“李先生,这刑厅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清水衙门。偌大的铜仁府,都这么久了还没有一件事情。”
李秋池笑了笑道:“你不要急,东翁这才刚刚上任,如果咱们刑厅马上门庭若市,那才有假。我已命人在城中各处张贴了叶推官上任的揭帖,必定有人会来打官司的。”
还有句话李秋池没有说,他早就安排了后手,一旦百姓只是观望,刑厅开张超过两日还无人问津,他就主动安排人来衙门打官司。
那都是他不辞辛劳寻访打听来的真正积案,只是他忙到现在,还没时间去登门劝讼。
另外,所谓“民不举官不究”虽是大多数官员奉行的一种为官态度,其实纵然百姓不告,如果主掌司法的官员发现了违法乱纪的事儿,他一样有权查办。
比如说,推官有纠察风气的权力,按照太祖皇帝规定的上下尊卑制度,婚丧嫁娶过生日,不同身份的人都有不同的规格。
而时至今日,僭越规矩的人越来越多,身份不够却过于铺张奢华,推官老爷就有权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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