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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袍人将伊兰的脸掼向一边:“不管怎么说,孩子,殉道是所有神迹者的宿命。从你的血点燃了埃塔纳地下法阵的那一刻起,你便无法退出这个仪式了……或许你不会很顺从,但你不过是七分之一的祭品,即便没有你,仪式也会完成。”
他站起身,俯视着伊兰:“有人建议用圣骨瓶取出你的灵魂,这样仪式时你不会有太多痛苦。我本是为此而来……”他将那圣器收进了长袍:“但我们都知道,献祭之时,更多的痛苦会带来更强大的力量。”
伊兰昂起头,冷笑一声。
“日暮时分,仪式开始,你将在赦罪广场被处刑。”红袍人转身离去,顺手扣上了牢门沉重的大锁,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地补充道:“火刑。”
脚步声远去了。寂静重新笼罩了囚室。
火刑。
伊兰慢慢抱住了自己的双肩。
他想到过会是火刑。但他没有想到,当这件事被最终确认时,他会像所有人一样开始感到恐惧。或许因为他此刻孤身一人,或许因为他仅剩的力量已被封印,或许因为他只是个普通的人类,而他从未像眼下这样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
伊兰不知道。
他只知道哪怕对一个不惧死亡的人而言,这也绝不是他想要的死亡。
圣餐桌只有七步远,玻璃杯盘只要摔碎了,会和刀子一样锋利。他要做的只是拾起最尖的那片,对准自己的喉咙,然后恐惧就会结束……
锁链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常,纹印亮了起来。
伊兰喃喃道:“隐星,你殉道的时候害怕了么?”
圣器当然不会回答,只是沉默地亮着。法阵的光与之相映,在囚室中投下破碎而美丽的影子。那些静静旋转的光影在混乱的思绪中让他想起了埃塔纳被点亮的圣堂。
但远在圣堂被点燃前,埃塔纳就是明亮的。荧草球在议事厅灯楼上燃烧,鹿角灯在驯鹿头上摇晃……那些明亮来自家家户户的灯火,也来自迁徙时河畔的篝火。
他想起小镇上古老诙谐的歌谣,驯鹿颈间悦耳的风哨,春日家家户户门上的鲜花,秋日酒馆开窖的美酒……
他想起了很多很多……
但那都不是能真正驱散恐惧的东西。
直到伊兰想起了那双苍蓝色的眼睛。
他想起它在漫长的时光里,一次又一次从鲜血与黑暗中挣扎出来,追逐着遥不可及的微光,直至最终来到他的身边。它一定经历过无数的恐惧和绝望,无数的痛苦和悲伤……但它从始至终对那一切保持缄默。
只留给他温暖和平静。
他想起那双苍蓝色的眼睛总在黑暗中仰头望来,沉默,温柔,比世上的一切星辰都要明亮。
它不说话。因为纽带不以言语来证明。
空气粼粼闪烁,让伊兰想起北地倒映着星光的河流。它那时在他身畔,在微风与篝火间,自由且平静。
他愿意为那一刻的再度到来付出一切,正如它为他所做的那样。曾经如此,如今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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