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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慈盯着他,没来由地有种熟悉感,却没有多问,只拉过一只凳子,示意他坐在自己对面。
那少年怔了怔,仿佛从没想过自己能有和京中贵族少年对坐的待遇。但也并没有畏缩,想了想,笑着凑过来,先礼数周全地行礼,然后屁股坐了半边椅子,然后便熟练地拿起茶壶给铁慈斟茶,恭敬地捧给铁慈,再用袖子将桌子水渍擦干净,一连串动作十分流利,显然伺候人习惯的。
铁慈接了茶,目光落在他手指上,手指纤长,骨节上却有很多伤痕和冻疮的痕迹。
他的衣衫破旧,袖口有补丁,却补得精心,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她不动声色喝茶,那少年谄笑道:“小人沈谧,见过贵人。这县衙里乃至整个滋阳县,小人诸事都熟,贵人但有驱策……”
他神情有点不安。迫于无奈前来献殷勤,却不能确定眼前人愿不愿意理会。
他并非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也曾尊贵矜持,可多年苦难里浮沉打滚,早练就和谁都能厚着脸皮搭上线的本领。但今日在这人面前,多少的油滑和试探都施展不开。眼前少年的气质,亲切又高远,像百花开遍人间尽赞,一转眼却见白玉台上琉璃花盛,美至夺了呼吸,不敢言说。
却见铁慈什么话都不问,茶杯一推,笑道:“好极,这就驱策上。来,带我去逮县令。”
“……”
半个时辰后,在一处偏僻的小街上,沈谧遥遥指着前方酒家的幡子,道:“陶令就在那里。”
铁慈没有靠近,过了半晌,见一个中年男子带着数个随从,半掩着脸,醉醺醺走了出来,上了马车。铁慈以目询问沈谧,沈谧点头,铁慈看那马车并没有往县衙去,再问沈谧,沈谧道:“哦,赶下一场。”
铁慈:“……”
孤治下竟有如此勤政之大令,幸甚至哉。
马车冲铁慈这边过来,沈谧飞快地避到道边,铁慈没动,在马车经过自己身侧时,忽然伸手挽住了马缰。
拉车的马一声长嘶,抬蹄向前,浑身肌肉滚滚而动,却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赶车的马夫也醉醺醺的,还没反应过来,铁慈另一只手已经撩开了帘子,问里头的醉鬼。
“今日并非休沐,大令一不坐堂,二不处理公务,在此何为?”
里头陶县令显然没反应过来,居然会有人当街拦马车问他这么无聊的问题,直勾勾盯着铁慈,半晌打个酒呃,一股浊臭气扑面而来,铁慈微微转脸,听得那县令打着呃道:“……干你……鸟事。”
铁慈手一松,那马原本就卯着劲儿和她在争马车的掌控权,得她贸然放手,收势不住,猛地向前一冲,哗啦一声马车撞在街角,里头砰地一声,也不知道撞在哪里,一声哀叫。
铁慈拍拍手走了,沈谧跟在她身后,不住悄悄打量她,眼珠转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铁慈忽然悠悠道:“在想什么?想我一眨眼就得罪了本地两尊大神,估计呆不久就要被赶走。考虑自己还值不值得跟我混?”
沈谧脊背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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