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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天气多变,上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却乌云蔽日雷声轰鸣,一场大雨驱散了连日来的灼热,沥沥洒洒直到半夜都未停歇。
作为当朝贵妃的寝宫,钟粹宫的布置自然是格外奢华,寝殿内,特意调制的甜香弥散,千金一匹的皎月纱层层垂落,烛光透过来,影影绰绰能看到轻如蝉翼的云丝被中拱起的小小一团。
倏地,一道惊雷炸响,闪电划过天际,床上原本酣睡的人儿猛地睁开了眼,眼中惊惶未散,额头冷汗欲滴,一声“阿爹”脱口而出,虽然声音并不算大,但仍清楚落在原本就未熟睡一直醒着神的嬷嬷耳中。
皎月纱被人从外掀开,待看见床上人儿满脸泪水的模样,来人立时神色一紧,也顾不得撩帐子了,急急问:“怎么了?娘娘可是做噩梦了?”
姜妧向来张扬明艳的脸上神情还有些呆怔,一头保养的十分好的乌黑长发湿哒哒的黏在脸上,眸中满是仓皇像是经历了一场极其可怕的噩梦,听见耳畔熟悉的一叠声唤,姜妧呆滞的眼珠才转了转,落在来人焦灼的面容上,姜妧嘴一瘪,竟直接从床上直接扑到了她怀里,嚎啕大哭:“阿嬷——”
李嬷嬷是姜妧的乳母,姜妧年幼丧母,她爹娘又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两人情深意笃,就算亡妻去世多年他也未续弦,可以说姜妧就是李嬷嬷一手养大的,李嬷嬷无儿无女,在心底就将姜妧当女儿似的疼。
自家姑娘出身尊贵,打小就是被人捧在掌心上疼,除了幼时磕着碰着会嚎两声外,这么些年哪里这么哭过?李嬷嬷有些慌神,忙揽着姜妧像幼时那般轻轻顺着她的头发,轻声诱哄:“别怕别怕,阿嬷在呢,别怕。”
“我要阿爹,阿爹——”姜妧揪着李嬷嬷的衣服哭的哽咽:“阿爹呜呜呜——”
“好好好,找阿爹。”李嬷嬷一叠声应承,只想着先把人哄好再说,至于她爹,且不说这是皇宫内苑外臣难进汝南王远在淮阴,距京城足有千里之遥,就算是快马加鞭这一时半会儿也见不着啊。
李嬷嬷摸着姜妧柔顺的长发,心中苦涩,她们娘娘,这是想家了。
姜妧伏在李嬷嬷肩上哭了许久,又得她温声安慰,渐渐的才从方才那股骇人的惊惧中回过神来,姜妧只觉得自己手指都在发抖,寝衣更是里里外外湿了个透,长发被汗濡湿湿哒哒黏在脸上,姜妧目光在寝殿扫了一圈,却发现眼前的环境十分陌生,姜妧心中一慌,下意识拽住李嬷嬷的袖子:“阿嬷,这是哪儿?”
李嬷嬷一愣:“娘娘,这是咱们钟粹宫啊。”
钟粹宫?
梦中场景再次涌入脑海,姜妧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下心中那丝惊颤:“什么钟粹宫?”
见姜妧一双漂亮若水洗过的澄澈风眸中满是疑惑,脸上还带着惊惶之色,李嬷嬷只当她是做了噩梦还未完全清醒,李嬷嬷摸了摸她汗湿的头发,温声解释:“娘娘,您忘了?两年前您被陛下迎入宫中封为贵妃,钟粹宫是您的住所。”
不可能!
听说她是贵妃,姜妧倏地瞪大了眼,三个字正要脱口而出,脑中却突然闪过几个熟悉的记忆片段。
对,她是贵妃。
也就是说,那个梦,成真了。
“娘娘是做噩梦了?”李嬷嬷见她怔住了,替她拨开额前碎发,温声问。
姜妧见到李嬷嬷温和的脸庞,梦中李嬷嬷被人压着乱棍打死的场景瞬间映入脑中,姜妧只觉眼眶一热,眼泪不自觉的就滚了下来,姜妧压下心中的惊骇,胡乱抹了两把泪,瓮声开口:“阿嬷,我想沐浴。”
“好好好,沐浴,老奴这就让人去备水。”李嬷嬷见她眼下挂着浓浓的乌青,原本还算得上圆润的小脸下巴都已冒了尖,脸色苍白冷汗淋淋的样子瞧着十分惹人怜,不用想都知道是受了惊,李嬷嬷压下心中的担忧,唤人进来准备洗澡水。
姜妧一向爱洁,特别是夏日又热,她爱出汗,半夜再洗个澡的事也是经常发生,很快水就备好了,姜妧被人搀扶着进了浴桶,触及到温热的水的那一瞬,姜妧才觉得自己一直漂浮着的魂魄落了地,姜妧将身子往下压了压,只露了个头在水面,还不忘让伺候的宫人都退下。
“娘娘?”李嬷嬷不放心。
姜妧摇头,声音糯糯还带着哭过的沙哑:“阿嬷放心,我想一个人待待。”
李嬷嬷见她神情还算正常,倒也不强求,只嘱咐她别泡久担心着凉后就退出了净室。
一出去,李嬷嬷就被同样一脸担忧的青衣宫女给拉住了。
“嬷嬷,娘娘这是怎么了?”这宫女名叫青衣,同样是自幼服侍姜妧的人,姜妧入宫,汝南王担心自家闺女在宫里受委屈,干脆将自幼伺候闺女的侍女都打包送了进来,美其名曰是陪嫁。
“还能是怎么,定是被气的,”李嬷嬷还没说话,就有一道怒气冲冲的女声横插了进来,一身杏色宫装的圆脸宫女从门口进来,腮帮子气的鼓鼓的:“咱们娘娘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这都第几次了?那姓苏的贱人”话没说完,就被人劈头打断。
“连翘!”青衣喝了她一声:“说了多少次了,说话警醒着些,这里是皇宫,不是咱们汝南王府。”
连翘张了张嘴,闷着不出声了。
她们姑娘出身汝南王府,汝南王姜御是大庆为数不多的异姓王,手掌大庆半数兵权,位高权重,她们姑娘又是汝南王唯一的闺女,自幼就是被当成眼珠子养的,身份之尊贵比上公主也不差什么,按理说她们姑娘就该开开心心快乐过一辈子,可坏就坏在,她们姑娘看上了皇帝,哭着喊着要嫁,汝南王疼惜女儿,实在是拗不过,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将人送进了宫。
想到入宫这两年过的日子,就算冷静如青衣都忍不住叹气,虽说娘娘贵为贵妃,又有汝南王府做后盾,在宫里也是吃穿不愁,但奈何就是不得圣宠啊。
当今圣上二十有三,登基已有三年,陛下少年时就曾掌军威震一方,登基后更是雷霆手段尽显,可以说,圣上乃少年明君,可难就难在,陛下实在是太有明君的潜质了——
一心扑在朝政上,不重女色。
而且,更要命的是,皇帝有心上人,但那个心上人却不是她们娘娘,她们娘娘还因为这个心上人被罚俸禁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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