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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修斯之船（第2页）

“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贺玄用气音在她耳边说了最后一句话，“一定要阻止零度生物芯片上市，这是一切罪恶的开始。”

她搂着呼吸越来越微弱的贺玄，坚定的说：“好，我答应你。”

贺玄不舍的望着她，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渐渐在她怀中停止了呼吸。

黎舒跪在冰冷的地上，紧紧搂着他，崩溃的痛哭起来。

她的眼前不断浮现他的样子。那个野营时一步步走向湖心满身伤痕绝望厌世的少年，那个彻夜站在雨中乞求她不要放弃他的少年，那个站在盛开的桃花树下张开双臂渴望被爱的少年。

他在她面前一点点卸下那些孤傲冷漠的面具，露出自卑脆弱的内里，将她当做人生唯一的光。黎舒一想到自己一直在质疑他、刺伤他、利用他，心就锥刺一样疼。

前几天，她才带贺玄去了向远市，规划着美好的未来。那时他如一棵青松一样挺拔，抱着她跨过荆棘，现在却如同被碾碎的杂草，冰冷的躺在她怀里，没了生机。

如果知道他离开向远市时留下的字条上写着“必须完成的事”就是牺牲自己保全她，黎舒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回来。

她颤抖着抚摸着他纯澈的眼睛，环视这冰冷的实验室，突然停止了哭泣，眼底透出彻骨的寒意。将贺玄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身上，紧紧搂着他的肩膀，一点点的挪动，将他带出实验室，带离这个人间炼狱。

江怀舟急匆匆的从灯塔赶到繁星科研所的的时候，黎舒已经带着贺玄的尸体离开。实验室里，只剩下几个研究员在检测游戏舱运行情况，清理舱体的血迹。

“怎么回事？”他凝视着那些喷溅的血液质问道。

一个胖胖的年轻研究员吞吞吐吐的说：“1号样本，不，不知道为什么逃到游戏舱里，自，自杀了。”

江怀舟径直冲向五楼贺芝的办公室，猛地推开办公室门。

贺芝正捧着精致的青花瓷盏，悠闲的品着茶。她抬眸看了一眼来人，缓缓开口：“最近新得的雨前龙井，香郁甘醇，要不要尝一尝。”

江怀舟无视她的问询，质问道：“1号样本为什么会突然自杀，他的死跟你脱不了干系是吗？”

“我只是让他回到过去恢复被抹除的记忆。我只不过帮助他知道真相，选择是他自己做的。而且他不过是个克隆体而已。”她平静的说道。

江怀舟对她那种高高在上的神情厌恶至极，厉声说：“这一切难道不是你处心积虑想要的结果么？”

贺芝放下茶盏，凝视着他说：“我是为了保护你。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你就可以悄无声息的顶替他。毕竟你才是真正的江怀舟，现在一切都回归原位了，再好不过不是吗？”

“你早就知道了。”

江怀舟踉跄着退后了一步，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她起身靠近他，轻抚他的肩膀说：“我是你的母亲，你的一切变化不可能逃出我的眼睛。看到你彻底的成长蜕变，我很高兴。”

“从你抛弃智力低下的我时，就已经不配再做母亲。”江怀舟厌弃的甩开她的手，冷冷的说，“而且，这一切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的虚荣心。你不想那个出生就智力障碍的我才是你亲生儿子的真相暴露，所以要彻底抹除贺玄。假装从来没有过替代品，这些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对吗，贺大科学家？”

贺芝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深陷到掌心，掐出血痕来。

她垂眸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泛着红血丝的眼睛说：“我知道你会恨我，但我也必须这么做。我知道你不会遵从跟纪元集团的协议，执行零度生物VR项目摧毁黎舒自我的任务，甚至会不惜为了她牺牲自己。可是你已经为了她死过一次了不是吗？我不想再失去你。”

江怀舟有些愣神，缓缓开口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灯塔玻璃房那副画后面的信，我早就看过。你以为没有我的允许，你能这么轻易的对实验数据动手脚，一切会如此顺利吗？”她凝视着他的眼角，动容的说，“当时你智力虽已经恢复了七八分，但是仍旧太单纯，没有城府，不懂人性。这样的你根本无法在外面的世界立足，无法接受科研所，随时会摔得粉身碎骨。所以我又将那封信放了回去，等你发现，激发内心深处的野心欲望，学会伪装对抗这肮脏的世界。”

江怀舟低头苦笑起来。

“起初我还想过让冯棠接近你，她这样才貌绝佳的女子足以替代黎舒。可你对于黎舒过于执着了。为了保护她，你那些若即若离的多情戏码可以瞒得过冯棠，但休想逃过我的眼睛。”贺芝突然诡异的笑了起来，“既然无法改变你，我只能放任你回过去救你的心上人。让黎舒回去改变贺玄，让他爱上她，再想起伤害她的一切过往，心甘情愿替你们牺牲，不好吗？死的只不过是一个克隆人而已，这样的结局难道不圆满吗？”

“什么为了我，所有人都是你的棋子而已。事到如今，你还在为自己下的这局血肉横飞的棋而沾沾自喜，我只觉得可笑。”

江怀舟的眼底只剩一片黯淡，不愿再跟她多说一个字，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