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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清萍一脸愁苦,顶着烈日,迎着猛烈的风,在长满荒草的地里,弯腰弓背,她原先还憧憬着和北震声喜结连理,本来这是水到渠成的事,北家殷实,只去过一次的她,就爱上那个地方,爱上那个家,尤其是李莲云,拉着她的手,怜爱地抚摸着,以她的个性,是会和未来的婆婆处得很好,由于乔木匠人心不足,硬生生拆散了这门婚事,她的一只脚,已经踏在幸福的跳板上,就差纵身一跃,可就在这种关键时刻,北家人突然转舵,提出了终止这门婚事,这让乔清萍猝不及防,不用说,问题就出在乔木匠的无理要求上,欲哭无泪,她自信:她的相貌:虽不能算闭花羞月,沉鱼落雁,但至少也是一个美人!一个质朴的美人,怎么突然说断就断了?她想不明白,她开始怨恨起乔木匠,是他毁了自己的幸福。
北震声孔武有力,平时话不多,但枪法极好,身逢乱世,夫复何求?父子俩每人一枝枪,顶起北家一片天,她知道:用不了多久,她也会象李莲云一样,是事不用她操心,只在家中相夫教子,这幸福虽平凡,却是如此踏实,北风才四十多岁,至少还能带着震声十年,如果再有十年,北家的日月就会象芝麻开花。
她泪落下来了,没有嚎啕大哭。而是阴阴的悲伤,淤积,不断地淤积,距离真正的爆发,日时悠长,任凭无声的泪水落在清瘦的脸颊上,衣襟上,支起耳朵听,北家没有动静,既没有找他们家复合,更没有另外请人说别家女孩子,北家这是什么意思嘛!
尹大雷油头粉面从沟壑上,踩高跷一样滑稽,一摇三晃走下来,一边走,一边咋呼:“乔清萍---!乔清萍---!我是大雷,你是牲口吗?天天在这一亩二分地上劳作,你真以为地里能刨出金子?今天逢集,我们一起上集可好?”
“好你个头!我没空!”
“还在为你和北家的事伤心?我告诉你:不值当的!是,北家是不错,你稀罕人家,人家待见你吗?哟,哟哟,还三行鼻涕两行泪,还抽搐上了,你老子看不出火候来,还死皮赖脸求人家,呀,呀,这么作贱自己,这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贴得上去吗?这叫什么事?咱有点骨气行不行?咱女子有志气,咱东方不亮西方亮,好马哪能吃那回头草?是!我是比不了北震声,但也差不到哪里去,要不,你考虑考虑我呗?”
“就你?撒泡尿照照你的影子,也不嫌寒禅,穷家破堰的,还想打我女儿的主意,油头粉面,一看你就不是好人!”乔木匠跌跌撞撞扑过来,“我女儿就是沤粪,都轮不着你!你那个抠门的爹,拿得出彩礼吗?尹大雷,该有多远滚多远,再来骚扰我女儿,我就打断你的狗腿!”他从园地边拔起一根烂木桩,举起来,就奔尹大雷扔去。
“乔……乔三秃子,你---你疯了嘛?咱……咱走着瞧,你以为你有个女儿,就了不起呀!”他跳一下,用手指着乔木匠,“我不尿你!”跌跌撞撞就跑。
“噗嗤---!”乔清萍就笑喷了,那豆粒一样的泪珠,还挂在脸上,阳光下,玲珑剔透。
“个狗东西!敢……敢骂老子!我砸断你的狗腿!还敢惦记我女儿!明明就是----光棍的料,还做梦娶媳妇,想得美!”明明扔不倒人家,还是使尽力气,把腐朽的棍子往外扔,不但没砸着尹大雷,却把棍子摔断几截,蹲在地上喘粗气,“狗日的,不是吃粮食长的,贼,一家子都是贼,再让我看见,我非敲掉他门牙不可,让他吃不了粮食,个狗东西,哎哟,气死老子!”
水坠,声若琴响,高高地跌落,灌木丛中,阳光筛下,花花的斑光,鸟语花正香,剪子梁上,树木葱郁,郑一东拉着枪栓,往枪膛中压一颗子弹,瞄准,斜斜向树,那目光如锥。
“行了,省省吧,你就不怕被老大知道,又要骂你狗血淋头,子弹金贵,军师回来没有?”把郑一东的枪往下拽拽,“世道不太平!少招惹是非!”
“我没看见,军师不是和老大去侦察地形了吗?那么远的地方,去打劫日本人,这个计划我是不赞成的,可是架不住老大撺掇,军师头脑一发热,这不……?咱在山上好好的,不缺吃,不少喝的,戳那马蜂窝干什么?”
“你就一小屁孩,懂个啥?”手一拍,把郑一东帽檐拍下去,盖住眼脸,“看着点,没发现什么吧?”
郑一东掀掀帽子,“没事!谁还不知道咱剪子梁厉害?”
“小心着点,总没错,大人的事,你少插言,老大有老大的安排,你就不要操那个心了!”把包从背上解下来,鼓鼓囊囊,拎着就走。
“那里头装的是什么?”郑一东充满了好奇。
“地雷,要不要给你一个?夜里抱着睡?说不定,梦里还能娶媳妇!”笑笑。
“不要!不要!一炸一大片,那玩意儿,不是我玩的鸟,你拿走吧!“胡麻子迎面下来,心情不错,哼着歌,手中拎着酒,时不时,煞有介事吸咂,那声响有些夸张,“老三,你这是又去捣鼓你的地雷了?”用眼角夹着郑一东一眼,把酒瓶递给,“老三,来一口?”
,!
“我没你那么好的兴致,也就只有老大震得住你,他要不在,你就胡吃海喝,没个正事!”“
这怪我吗?山上清一色老和尚,弄个女人上来多好?老大好容易相中个女人,偏偏就放山下,隔三差五去一回,跟做贼似的,他也放心,就不怕嫂子给他戴顶绿帽子,没有女人,再没有酒,你说活个什么劲?这不准,那不准,当这土匪干什么?扛上恶名,顶风能臭上十里,你再怎么洁身自好,不也还是土匪吗?反正我是受够了,哪天我实在扛不住了,这山上我也不呆了!”“咕咚!”一大口酒栽腹腔里,那声,跟灌老鼠洞没什么分别,“今朝有酒今朝醉吧,我不象你,老三,我就是一穷人家的苦孩子,山珍海味认不全,早知这么憋屈,还不如在山下逍遥自在!”
望着胡麻子背影,他摇摇头。
单筒望远镜,宋年庚左右看看:“老大,这云龙山只有一条路通山下,日本人是要运什么东西?把路修得这样平整宽敞?”
“说不好!云龙山挨着裂凉山,他们不会是看上山上木头,看,日本干活时,都把枪背在背上,够警惕的,也看不见车!”
“轰隆-----”一棵碗口粗的白松,在油锯哧哧哧嘈杂声中倒下。
“日本人用的是什么锯?这么快就放倒一棵树?看不清呀!”宋年庚把望远镜递给巩德明,“距离有点远!听人说,裂凉山也租给了日本人,听说下面有金矿,都已经传疯了!”
巩德明听着噪耳的机器声,不由皱了眉,“除了那些废铜烂铁的疙瘩,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我们怎么下手?”
“这么多人,不分昼夜折腾,吃什么?喝什么?他们究竟在找什么?打劫他的运输车,要不然云龙煤矿,早晚就是日本人盘中的菜!”
“那又不是咱的,平时也没见他给我们上过贡,管它是谁的盘中菜呢!”
“话不能这么说:那始终是中国人手里的东西,要是日本人拿走这些,那些丰厚的煤,不定运到什么地方去!”
“我们要不要到龙云矿上了解一下行情?至少要搞明白日本运输车几天上来一趟,这些物资都从哪儿运来?不知道这个,这事没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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