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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领人来的时候,那些个佯装躺尸的家伙都已经爬起来,如狼似虎地侵入坞堡了,可这一点也不妨碍他后来从二叔的口中听到这过程,自己脑补出了当时的场面。
虽然对方攻破坞堡的举动是为大局着想,为了取信于黄巾渠帅,可他到底还是吃了牢狱之灾的苦,完全没法让自己将这些尽数抛在脑后。
乔琰仿佛并未察觉到田彦此时的尴尬,语气如常地说了下去,“我想请几位中派出几人,在黄巾攻长社之时,再做一次这样的事情。而后,趁夜色将一条消息送入城内。”
她抬了抬手,典韦便将乔琰早先就已经准备好的锦囊分发到了各人的手中。
她继续说道:“但我必须提前跟诸位说清楚,攻城战和袭击坞堡的作战是完全两码事,装死在战场上并非是保命之法,恰恰相反,这甚至要比跟随军队进攻要危险得多,战场上的流矢命中,撤军之时的踩踏都有可能轻而易举地让装死变成真死。”
在提到死这个字的时候,乔琰的态度十成十的慎重。
可也恰恰是这种将当前的危机和机遇都掰开来说清楚的态度,让这些人反而在此时少了几分退却之意。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古往今来的真理。
在乔琰寥寥数语勾勒出的前景下,这种要命的危险也不能阻止这些人的一搏。
若非危险,如何有可能一举挣脱原本的阶层,得到封侯拜将的际遇呢?
在场几人互相朝着对方看了看,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意味。
而后,依然由田彦带头,在接过典韦递过来的锦囊后说道:“都听先生安排。”
在做完了这个动员后,乔琰目送着这些人回返营地,自己却并未着急回去,而是在程立的陪同之下,慢慢踱步在这兖州野外。
自濮阳往长社一行,正好穿陈留国而过,陈留与梁国接壤,在“乔琰”的记忆中,她虽然多年病体缠身,却也曾经前来过此处,现在途经,倒是无端有几分唏嘘。
她走出一段距离,听得程立忽然开口说道:“我今日方知,足下不止善谋能断,在对人心的把控上,也实在很有本事。”
他本就不是个什么会拘泥于常理的人,若以他日后的履历来看,他在事急从权这件事上的所作所为,远比乔琰所做的要惊人得多,所以此刻他话中并无暗讽,却是实打实的夸赞。
乔琰闻言一笑,“以我的年纪要窥探人心还未免差了点火候,不过我幼年之时曾从祖父的书斋中见过一部名为权谋残卷的书籍,其作者已不可考,我对其中一句记忆犹新。”(*)
程立:“愿闻其详。”
“攻心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示之以义,服之以威。”(*)
程立一哂,“可我观足下用词,倒像是动之以利,而非动之以情。”
乔琰回道:“因为先前的理情义威都是对君子来说的,可如今这世道,君子总归是没那么多的,所以更有可行性的还是后面的一句——欲得其心,莫若投其所好。仲德先生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程立颔首道:“万变不离其宗,足下深得个中精髓。”
程立看得很是清楚,乔琰可并不只是在进一步诱导这些兖州本土的豪强势力之时,很有洞察清明、投其所好的意思,在应对那位黄巾渠帅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作风。
也包括她在这行军路上给梁仲宁上的课程。
手握“重兵”,对行军方略自然有所求,乔琰在此时搬出了那些个很成套路体系的东西,同样是对症下药之举。
不过这东西到底是为了让黄巾军的布阵扎营更有章法,降低疫症传播的可能性,还是为了别的用途,程立站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上看得很清楚。
他这么一联想便难免有些走神,忽听乔琰问道:“仲德先生似乎有话想说?”
“算不上是有话,不过是想问问,足下指导梁仲宁安营扎寨之法,是否如我所想。”
程立也没有遮掩的意思,干脆开了口,“兖州黄巾与豫州黄巾均为乱军,两乱相逢必有乱生,却不若——此为一正,彼为一乱。”
“不错,仲德先生所言正是我之所想。”乔琰接话道:“这一正若是还不得其法,只知纸上谈兵,效果更佳。”
程立回道:“那么我想我知道该当如何添这一把火了。”
他话一说完,这年龄足有三十岁之差的一老一少相视一笑,神情中的狡诈算计说不出的相似。
这就是跟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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