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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诏年对他们眉来眼去的样子很是不快,不理会推荐,讲英文点单。饭席间,陆闻恺帮陆诏年又是换羹匙,又是递手帕,而陆诏年浑然不觉似的,只顾着吃。章亦梦双手托下巴,道:“你们兄妹比亲的还亲,眉眼竟也有几分相似呢。”陆诏年愕然地抬头。陆闻恺亦皱了皱眉,“是吗?”他转头,发现陆诏年正在端详他的脸,要找出某种证明一样。然而陆诏年很快低下头,把刚切的一小块焦熟的牛肉送进嘴里。盘子里还有玉米和土豆泥,她默默吃着。大哥的饭局比预想的要久。章小姐去了中餐厅一趟,回来便领陆诏年他们上舞厅。舞厅在大饭店三楼,坐电梯上去。虽说“新生活运动”□□,实际难以完全禁止舞厅和舞小姐的存在。重庆也有舞厅,人们认为上舞厅的女人伤风败俗,而且除了舞小姐,有闲上舞厅的便是富户太太,太太们响应政策,都躲起来,私底下在家里办舞会。陆诏年的母亲看不惯这些奢靡作派,从不主张办舞会,家里的女人也很难出去参加舞会。陆诏年只去过一次,小姨把学生叫到家里去,教他们跳舞。严格来说不能算舞会。陆诏年不会跳舞,陆闻恺也好不到哪里去。来到舞厅,他们就在舞池边坐着。章小姐问陆闻恺喝点什么,陆闻恺给陆诏年要了一瓶正广和,柠檬汽水。“难得休假,不喝两杯?”“昨晚喝多了。”章亦梦学美国人那样摊手,转身朝吧台走去。他们很熟悉——经过一晚上的观察,陆诏年得出结论。她意有所指地问:“你昨晚喝酒了?”陆闻恺缓缓看过来,荧蓝的光线像是从天井落下来的月光,映在他鼻梁上,唇峰上也有一点。似乎具备了比过去成熟的,让少女更加无法抵抗的气息。顷刻间,那质问的气势荡然无存,陆诏年垂下眼睫。“你不是看到了么,章小姐到我房间里喝酒。”“你们……”本来对陆闻恺的变化就感到陌生,对超出传统的男女交往,陆诏年更难以理解,可也知道自己没资格过问,最终只能发出温和的责问:“怎么可以这样?”“什么怎么样?”陆闻恺微微蹙眉。陆诏年想了想说:“似乎很熟稔。”“哦,”陆闻恺道,“是认识好阵子了。”“你们经常来这儿跳舞吗?”“我们?假期我也没地方可以去,到上海、南京来,有时就碰到章小姐。”“上海?你还去过上海?”陆诏年仰起脸,充满好奇。一点没变,注意力很容易就被转移。陆闻恺笑了下,说起洋行沙利文的起司与咖啡,冠生园的糖果饼干,广东馆子发记、□□的叉烧包,在上海,喫茶店到处都是,还有弄堂里的馄饨店。陆诏年感叹,“在上海,没有什么是吃不到的。”“也未必。”“嗯?”陆闻恺道:“四川盛产的广柑,在上海就是很新鲜的一种柑橘品种,卖得很贵。”“怎么不早说?那么我就背一大袋来了!”看着陆诏年纯真而娇憨的样子,陆闻恺不知怎么的,心底幽微的火苗似乎又跳起来了。这时章亦梦端着酒杯过来,要他陪她跳舞,他便应了。陆闻恺牵着章亦梦的手步入舞池。看着桌上一小杯琥珀色的酒被灯光浸染成雾蓝色,陆诏年眨了眨眼睛。很快就有人过来搭讪,陆诏年反而变乖巧了,微笑着摇头,“我不会跳舞。”青年锲而不舍?????,可陆诏年态度很坚定,几回合过后青年也嫌无趣,离开了。陆诏年想起又绿喜欢看的小说,才子佳人,鸳鸯蝴蝶。陆诏年不喜欢那些平庸而絮叨的故事,尤其是男人周旋在这个女人和那个女人之间,实在是穷书生的自恋投影。但陆诏年暗地里很有些喜欢《金瓶梅》,小时候偷看只觉香艳描写令人大开眼界,后来才知道它写的是不为世人所容的畸恋。这世上有奇怪的感情,奇怪的人,她就是一个。陆闻恺和章亦梦成了舞池里的焦点,她的小哥哥和大明星比较也毫不逊色。可是她期望站在他身边的是自己,衣袂翩翩,高跟鞋轻盈踢踏。人影绰绰间,陆诏年看见他们靠得很近,几乎是脸贴着脸,他们脸上洋溢着秘密的笑容。陆诏年一下就想起昨晚的情景了。她没有看错,在走廊上和陆闻恺调笑的就是章亦梦,拿着一瓶洋酒,进了陆闻恺房间。陆诏年攥紧了手指,气呼呼的样子一览无余。若是邻近的人瞧过来,保不准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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