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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第1页）

“姑娘明鉴！我并未存心以此俗物贿赂姑娘。”钱管事的媳妇没想到茜草反应如此激烈，急忙解释道，“这是那日赵山家的，为了求我办事，将她女儿送进来，所以送来的。我因从我家那口子处听说了前事，自然知道她这钱本该是姑娘的，拿了姑娘的钱找我们办事将她女儿引荐给姑娘做丫鬟，这算什么事？我想着既然好不容易她自己吐出了这钱，我便也就收下了，寻思着找个机会，交还给姑娘，好让物归原主。”

静思没想到这钱是这么兜兜转转来的，也不知是该收还是不该收，一时之间竟如烫手的山芋一般。

论理，赵山一家确实拿了她的钱，细算起来当然是该还了她的。赵庄头和赵管事吐出来的钱，早就被知云送了来，搁在了她的妆匣里，等着还给天青寺的少年师父，感谢他当时伸出的援手。

那师父说是赠，可如今她既有了能力，也该还了回去才好，还得添上些利钱，再在天清寺供些香火灯油，方算是了了这桩因果，两不相欠才好。

可现在这手里的银子，又不是那家人正经说要还的。

这银子是说拿给钱富家的，帮忙让赵小月铺路进府做丫鬟的，用途是非常明确的。她收了这钱，也就是钱富家的收了这钱，也就是说是应下了这事儿。

静思问道：“你说这钱是她托你办事儿用的，你既给了我，说这钱本该是我的。那也就是你收了这钱，那赵山家的这事儿，你想如何办？”

钱富家的答道：“姑娘脸生，没做过这种托请之事。须知这托人办事，花钱送礼，钱和礼定要使得有章法才好，如今她是拿了姑娘的钱，托了我办事，谋的是姑娘身边的职位，自然是使得不好。我若收了，岂不是愧对阮府的差事？另则，托人办事，所托之人纵然保证此事一定能成，横生枝节天降横祸的数不胜数。且我又并未承诺过此事一定能办成，府里这上下关节都需打点，她即使和姑娘没这前面的纠葛，直接进咱们阮家做姑娘身边的丫鬟也是不够格的。若是她家愿意从杂役粗使倒夜香做起，我让钱富看看哪里有空缺，还要给她卖身钱让她进来做呢！想做这一步登天的事，也真是痴心妄想。”

她复又打量左右，放低了声音道：“这钱，想必也不够还姑娘的。若是姑娘想，我这就出去找了她，说她这钱不够打点的，我又是个外间伺候的，进不到内宅，这钱花了也只是传了句话进去，也不知道姑娘知不知道。若她愿意再使些钱，我买通了内门的婆子直接进来寻姑娘，一定把话带到。姑娘身边的丫鬟都是一吊钱，这么高的月钱可是人人都想做的，门路自然难寻。她又是和姑娘一起长大的，姑娘听了必定心软，到时候做了姑娘的丫鬟，有月钱不说，吃喝待遇竟和副小姐一样。料她一定心动，届时姑娘还可以多收回钱。”

倒是个好法子，像是在那赵山家的和赵小月面前掉了根胡萝卜，诱惑着她们不断往前，不断花钱进去得到了好前程。已经花了这些钱了，再花一点儿，说不定就可以成了，到时候赵小月日日跟着四姑娘，多多求情，连她男人和儿子都能出来……岂不更好？

这媳妇说到姑娘身边的丫鬟待遇的时候，两眼放光，真是一看就叫人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她不在乎府里对四姑娘的谣言，她家里钱富等人也不在乎，要的是实际的好处，再如何，做了四姑娘的丫鬟，得了四姑娘的信重，就是副小姐。这可比什么命格吉利不吉利，来得直接痛快。

静思的脸色晦暗不明，她沉默半晌，道：“我身边已有茜草和苏木两个贴身丫鬟，是母亲给的，行事妥帖细心，各有本领才干。我身边又没有奶嬷嬷管院子，她们二人倒要比其他姑娘的丫鬟多费一些心力，有意择一个出众的丫鬟培养分忧。只是下面的小丫鬟不够得力，做事毛手毛脚的，没甚可培养的，不知你看来，是这赵小月好，还是别的什么人好？”

钱富家的没想到静思直接问了这个问题，天上砸了一个好大的馅饼在头上，一时心里又是忐忑又是窃喜。四姑娘拿着话问她，是想让她举荐自己家的女孩子？

她怕错失机会，也顾不得措辞，道：“姑娘若要找丫鬟培养，我家的朵朵就很好，听话懂事，聪明伶俐，一定能合姑娘的心意。”

“听起来这朵朵倒是不错，茜草，你怎么看？”静思笑道。

茜草道：“若真是这么说的，倒也使得，就怕这做娘的，看自己家女儿样样都是好的。我们又没见过，要是不成怎么办？”

钱富家的觉得说完便觉得话说得太满了，朵朵在家自然是千好万好，有钱富和她管着自然也出不得错，若是出了错，自家也还兜得住。若是进了来……

她补救道：“从来爹娘看女儿，都是看得跟掌上明珠似的，家里自然看得样样都好。若要进来伺候了姑娘，自然是听姑娘的，姑娘要她往东，她不敢往西往北往南。有个什么不好的，只管让茜草、苏木两位姐姐管教，要打要骂尽管发落，我家里不说半个不好的，必定鼎立支持姑娘。只盼在姑娘这里见见世面，学到些出入上下的眼色本事，也够她受用了。”

“既如此，那倒是好极了。你家里是个明理的，这朵朵一定错不了。”茜草心下也十分满意，“姑娘，不如先让她进来看看？若是个好的，正好解了燃眉之急；若是个不好的，到时候再退回去就是了。左右太太疼爱姑娘，不会短了姑娘这儿的人手使唤。”

“善，得了闲儿，我就去和母亲要了她来。”静思心里也觉得甚好。

茜草、苏木都是外边买来的，在这府里根基不深，平常打听什么事情，颇费功夫不说，消息也未必可靠。钱富家的上门来，有意让自己女儿进来，倒是给了惜芳阁一条新路子。

钱富是新管了赵家庄的油水管事，从前管着杂事也有自己的人脉，不然怎么在晏氏那里露了脸？且作为管事，在这府里也是有头有脸的。

钱富家的虽然等闲进不得内宅，可她在这府里呆了不知多少年，说得出家生子这个出身，自然是了解颇多的，方便了她日后查探前尘旧事。

既有了她们女儿在身边，内应外合，倒真是便宜许多。这丫鬟能不能干不重要，要是能干的，大家皆大欢喜；要是个不能干的，四处捅娄子，那么把柄自然就更多了，拿捏起来更方便。

钱富家的没想到进来一次就把这事定了，还以为还要多来几次，给四姑娘和其他人多打点，才能有个消息。现在等过了年，朵朵就能进来这里伺候了，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心里可谓是乐开了花，四姑娘这里，果然是有福气的，旺她家！府里都说晦气不吉利，可见是自己家命不够硬，没有这个缘分。瞧她家，没怕这鬼神之说，回回得的都是好处，实打实的。

送朵朵进来的事搞定了，那这赵小月的事情还没说怎么办呢？四姑娘这话还没说明白，就岔开了话题。

不对，钱富家的反应过来，刚刚四姑娘说的是“得了闲儿”，她自己自作主张理解为了过了年，实际上是四姑娘的意思是，看她处理赵小月的事情如何？

处理得好，自然好说，过了年就能进来；处理得不好，那就是再议了，四姑娘怕是没有这个闲功夫了。

太太是寻常就能见的吗？太太对四姑娘有别的安排。一句话就能给她打发了。

钱富家的收起喜悦之色，问道：“多谢四姑娘好意。只是我愚钝，不曾听出雅意，想请问四姑娘想打算怎么处置那赵山家的？”

她真拿了这话来问静思，静思也是一时拿不定主意，才说起她女儿的事情来的。

其实也可以让赵小月进来，要了她在自己院子里，慢慢磋磨。她是主子，赵小月是丫鬟，主子如何惩罚丫鬟还需要什么理由吗？不需要的。赵小月从前捉弄她，尚且需要想些新鲜的把戏。但是她是不需要的，今天不高兴，就能让这个丫鬟喝饱了茶顶着水碗站上几个时辰，让一个人从羞耻心开始毁掉。

可这么折磨有什么意思？若是她真想这么干，当时就不放过赵小月就好了，到官府里走一遭，什么名声都不必要了。她当时就告诉自己，为了那一吊钱，为了之前的友情，为了之前喝过赵山家的奶，所以放过了她们。这些事，不许回头看，不需要重现天日。

而一旦赵小月真做了她的丫鬟，那就是藕断丝连，岂无重提之时？

莫如不相见。

那么自然是不能要了她来做丫鬟的。

不做丫鬟，像钱富家的说的那样，吊着，多吊些钱回来，就当是还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