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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晏榕面上的表情未变,但沈慕之还是感觉到,马车内陡然安静了下来。
坐在主座上的太子面上依稀还有几分两年前十六岁时的少年模样,可眼神却已经与曾经大不相同。
马车外不知何时落起了小雨,车辙在略显泥泞的官道上留下一圈圈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晏榕从才重新斟了杯冷茶,开口道:“既然御医治不了,就该发悬赏找民间的大夫,难道一直这样拖下去?”
沈慕之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殿下,摄政王病重事关体大,宫中许多大臣尚不知晓,若因此广为悬赏,恐怕会动摇国本。如今北狄起兵压在两国界限,若是再传出摄政王身体抱恙的消息……”
晏榕打断了他:“皇叔也是这么说的?”
沈慕之:“……”
晏榕手中还捏着那只描金蓝底的茶盏,茶水的凉意和瓷器的寒丝丝缕缕的渗进皮肤,带着他的心一寸寸的向深渊里沉下去。
晏榕开口道:“慕之,你或许不知。皇叔那人自小便娇身冠养,恐怕比闺中的女子还要更矜贵几分。”
他顿了顿,才找回平日里那副温润的声音,继续道,“且不说吃穿用度比宫中还要奢侈几分,若是他因为这病受了苦,你我还不替他寻觅良医……恐怕皇叔那边不会轻易罢休。”
“殿下……”
在晏榕一席话后,沈慕之面上的忧色几乎掩盖不住。
他苦笑了一声,向晏榕望了过来,轻声道,“殿下,不寻民间良医,不发悬赏,这都是摄政王自己的意思。”
晏榕一怔。
若是之前他面上的幽沉还能浅浅掩盖在温和的表情之下,那么此时,那份阴沉便无法避免的露了出来。
他极薄的双唇紧紧抿了许久,才不敢相信似的又问了一遍:“他的意思?”
沈慕之低下头,未窥见晏榕此时神色中的阴郁,忧思忡忡的道:“没错。一个月前御医便已经开始劝摄政王广寻天下名医,为日后早做打算。可是摄政王十分坚持,不仅拒绝了太医院的所有建议,甚至最近已经闭门谢客,不再召任何人觐见。”
官道上夜风的寒意仿佛吹透了窗棂,再割
破皮肤,直直的伤人入腑。
沈慕之转回身,将马车上的窗棂重新关了紧实,在软垫上坐了下来。
许久后,沈慕之才道:“此次回返燕都,殿下的工作恐怕会有些繁重,摄政王已下旨将大小朝全数交由殿下负责,兵权也暂归殿下掌管。”
停了片刻,沈慕之又道,“还有,前日,摄政王嘱咐了臣……关于您登基大典的事。”
晏榕微微一凝,一双幽沉的丹凤眼向沈慕之看了过来。
半晌后,他似笑非笑的凉道:“皇叔倒是有心,自己都快不行了,还能顾得上孤登基的事。”
“殿下切莫如此说!”
沈慕之皱紧了眉,四周细细看了一圈,才又压下了声音:“殿下,微臣知道您不喜摄政王为祸江山,鱼肉百姓。但此时马车外鱼龙混杂,尚且不知是否有摄政王的眼线,您定还要谨言慎行才是。”
不喜。
晏榕有些想笑,却最终没能笑得出来。
那个在他脑海中时时刻刻肆意盘踞的人张扬又漂亮,令晏榕想了很久,都没能想出他生病的模样。
自己还没回去,他怎么能生病?
自己还没风风光光的凯旋,他如何能……
原本心头的迫不及待不知何时化成了无言的怒,又在隐秘不可言的情感中变成了说不出的恨。
晏榕眼底都泛出了几分掩饰不住的狰狞的红,面上的神色却被他妥善的伪装成一片君子模样。
他温和道:“慕之所言甚是,孤明白。”
沈慕之见晏榕并没有过分大喜或着悲伤的模样,稍微松了些气,思忖良久,忍不住还是道:“殿下,虽摄政王之前有过种种劣迹,但据微臣看,他这次对您的登基之礼应该还是非常重视,更无半分要阻拦的意思。前些日子您才传军令说明要回燕都的消息,摄政王便命礼部开始准备登基大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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