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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结了婚,每个人都要没有感情地照着自传文书逐字逐句朗读,才能体现爱情的忠贞。他不愿意再蹲在孟醒面前,于是站起来,孟醒的手自动往下落,但没有跌到虚无里去。孟醒往下抓住了他的手。向下看的那一瞬间江措没有办法描述孟醒的表情,但他知道那应该不大算怜悯,总之,只要他告诉孟醒有关倾诉的痛苦,那么孟醒应该一个和这段回忆有关的字都不会再让他说。“你坐下来吧,”孟醒自下而上看着他,却没有多少仰望,只是眼神变得有了些距离,“你坐下来说。”他不知道封意的名字,但是意识到江措故事里的“他”应该不会是张其棕说的那些带着其他任意意味叫他阿措哥哥的那些人。江措顿了几秒,最终还是坐到孟醒身边,由着孟醒继续握着他的手。封意接到电话以后声调有些尖锐,说话也有些气喘,江措甚至没来得及阐述情况话头就被封意夺走:“阿措,我和我同事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我们已经推着急救床在赶来的路上了,你再稍等一下好吗,很快!”江措在从外面上锁的屋子里等待,时间漫长,血腥的气息混杂着阿妈压抑的痛苦,吟唱成一条被拉得很长的看不见的细线,穿过江措空白的反射系统。封意当然也没能闯入这扇被诅咒的门,江措听到外头有些响动,意识到是老达瓦和封意一行人撞在一起了,只是越听越不对才听出来好像是在争执,他实在窝火,现在吵架一点意义都没有。踹开门之后,封意惨白着脸坐在地上,身后的医护人员扶着他,老达瓦手上拿着一支很大很重的生锈的铁锄头。封意当天穿的是深色长裤,江措一眼没看出来,最后一眼看到锄头顶端有暗红色的痕迹。“先不用管我,进去把孕妇抬出来。”封意挥手赶开身边的人,老达瓦僵住一样站在原地,只有江措逆着他们,来到封意身边。“阿措,”封意冒着冷汗靠在江措身上,“你马上要有弟弟妹妹了,开心一点。”义诊队有专门一个给孕妇看诊的屋子,担架床赶到的时候里面还坐着几个正在看诊的藏族姑娘,凸起的肚子上裹着亮晶晶的凝胶。老达瓦和江措没被允许进去,站在门口。“我不是故意打伤他的,你相信吗。”老达瓦的声音还是那样,低得产生嗡鸣,他耳朵震得不舒服,问题不像问句。“不管是不是故意,”江措说,“你手上都沾了他的血。”封意的伤口不能在这里处理,分开的路不是同一条,也不顺,在背对他的另一边,江措站在简易的产房门口,怎么都感觉自己的肉体和灵魂在被向后撕扯。江措意识到自己现在太紧张,以至于所有声音都被加倍放大,不然他怎么能听到产房内的呼喊在逐渐微弱。然后接产的护士走出来,露出难以言喻的神情,江措手里揉着的佛珠掉在地上没去管,几步走进产房内。老达瓦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他没跟进去,那扇门空洞地张着嘴,尽管妻子就躺在里面。但他确实很少见到儿子露出这副表情。江措从小不爱和他说话,但达瓦是知道的,江措对着牛羊、雪山、路过的小花小草,只要给他他认为合理的理由,他都能对着那些不会开口的生灵笑得很开心。村里的年轻人大多喜欢他,倒不如说是对他有憧憬,江措向来有撞碎一切的骄傲,他是重组后的高原最宝贵的明珠。达瓦也不止一次听人和他说起,江措是村子里马骑得最快的孩子。
至于和江措发生过争吵,蒙上隔阂和生死的父亲,自然是享受不到这等热烈的真心。江措进去不到几分钟就出来了,像是进去做一个尘埃落定的确认,那副和自己相似的骨相撑着美好的面皮,站在蓝调的高山背面。江措没有掉眼泪,但绝对称不上冷静,母亲横在屋子里面,是一尸两命的结局,身下的血像海一样没有边际,他追出来看到那个间接的罪魁祸首,或许是因为心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立在原地没有走,可是对面那个人是他父亲,他甚至没有办法觉得他面目可憎,他很想说些什么话。“阿爸。”达瓦听到江措这样沙哑地叫他。其实达瓦还想听江措说一点什么,对他这个父亲的限定,爱恨都好,可是江措终究什么都没再说。“你还记得我阿爸的羊吗?”江措问孟醒,“藏族人相信轮回转世,我阿爸在我阿妈去世后49天特意从羊群里找到一只刚出生的小羊,给它穿耳,把它看成是我阿妈的转世灵魂。”这种后天的找补达瓦做得无比熟练,在封意的腿坏掉之后,江措还知道他让藏医来看过,只是同样没有治好。“他的腿治疗不及时,因为那个时候我们确实没有很好的医疗水平,从北京带来的也有限。”江措说,“就算不严重,但还是留下后遗症了。”“他留在这里说是自愿,但是你知道他和我说什么吗,他说他这样也不想三甲大医院了,回去父母看见他伤心,行动不便还要同事扶他看诊,没意义。他觉得他留在这里会更好。”封意以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速度接受了自己终身残疾的结果,在德钦开了一个小诊所,江措时常路过,但总是不愿意顺路去见一见他。封意倒是愿意见面,可是留在德钦,看到飞来寺的每一天都是疗伤的过程,江措不想旁观。“所以阿醒,我要的是选择,不是迁就。”江措缓慢地把手放在孟醒的发顶,“你不要待在这里。”【作者有话说】这部分有点难写,卡卡的在自由里去爱江措说完话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孟醒在想迁就和选择的区别,眼睛睁得很大看着江措,没有想出来,但是他很准确地捕捉到了自己的情绪。胃是情绪器官,他又被折磨得难受,放凉的食物没有再碰,江措看他实在吃不下,沉默地全部扫光。孟醒睡过一觉消耗了疲惫和药效,躺在床上意识很清醒地感受江措的重量压在旁边的床榻上。“阿措。”孟醒很少这样叫他。不习惯,有时候江措开玩笑要他这样叫会脸发烫。他只是隐隐有了些预感,这样亲密的叫法是限定关系的代表词,这样的关系摇摇欲坠,于是这样的称呼含在嘴里也变得陌生。江措听封意聊了有的没的一整个下午,肉体没什么消耗但精神有些失常:“嗯。”“迁就和选择有什么不一样,”孟醒问,“因为你在香格里拉,所以我选择了你,这不对吗?”“不太对,至少不纯粹,”江措的声音开始糅合困意,“你们这样的人本来就有走向高处的野心和能力,我最多只算被你着重考虑的一个影响因素。”孟醒其实不太能准确地拆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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