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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橘恩镇（第1页）

冬日寒冷，他们走得并不快，一日光景，才堪堪出了长安地界。

暮色浓重，云霞将灭。马车内点了一盏罩灯，随着车子颠簸光也乱晃，折在人脸上分外安宁缱绻。

贺蕴君把医书放下，揉了揉眼睛，看了这半日，眼睛酸疼。她推开窗扉，夜风扑面，吹散了她的倦意。

她仔细观察周围环境，发现这是一个小镇，夜来华灯初上，人虽不多，但还算热闹。车行渐缓，今夜应当是要在这里安顿了。

她关上窗，扭头看向身边的上官烟。后者正在端坐闭目养神，这个姿势已经持续一个时辰了，她不禁佩服上官烟的定力。

关上窗后，车内很安静，外面的烟火热闹飘进来，只能听个依稀。贺蕴君把腿上盖的薄毯往上提，遮住自己的腰腹，好暖和一些。然后安静坐着，等待马车停下。

片刻后，几匹马儿齐声嘶鸣，车身上下晃动一阵就定在原地，上官烟终于睁开眼。她淡淡的，也不问什么，就收拾东西准备下车。贺蕴君也忙把医书装到包袱里，跟在她后面下车。

头才探出门前帷幕，一阵冷意便直冻骨头。贺蕴君的脸在店家红灯笼的映照下，带着绮丽的冷红，长风乍起，及腰青丝比她先出去，凌乱飘在外面。

侍卫周江站在车辕旁，伸出一只胳膊，让上官烟扶着下来。她小步优雅，半搭在上面，很守礼节。

紧接着是贺蕴君。贺小姐步伐狂野，头发直要扑到人脸上来，周江往后退了半步才不至于让两人撞到一起。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侍卫颔首低眉，不敢说话。

这是一条稍许偏僻的街道，离小镇主路大约还有三条街，没有马车上看到的热闹场景，孤零零的灯笼飘在风里，显得有些凄清。

贺蕴君站在原地四下张望，只有寥寥几个行人影子，人声喧闹都在东边。她跟在上官烟身后，朝霍衡走去。

霍衡正吩咐侍卫做事，瞥见她二人来了便加快语速，说谁去订房、谁去栓马云云。

吩咐完后，他便转身看向二人，淡淡道：“不早了，今晚就在这里安顿吧，明天一早出发。”说着，他环顾四周，继续道：“这是小橘恩镇，已经出长安了，雍州地界，明天往洛阳去。”

贺蕴君欣喜道：“洛阳！我们走洛阳去幽州？”

霍衡点点头，略微诧异，“洛阳怎么了？明天到不了的，估计得再有两天才到。”

贺蕴君叹口气，抬头看着他：“唉，我就生在洛阳，这可是我出生地！小时候就在这里长到两岁。”

上官烟立马捕捉到她话里关键信息，小道消息之魂觉醒，猛然转头看着她。霍衡虽也奇怪，但神情依旧淡然：“你原来生在洛阳啊，我还以为你地地道道长安人呢——原来是东都人。”

贺蕴君微微一笑，她神情些许迷离，低头看向地面，“是啊，我娘是在洛阳生的我，之后实在穷的活不下去了，才带着我去长安找父亲，进了贺家门。六岁之前，我都没有名字呢。”

她声音散在寒风里，莫名悲凉。霍衡和上官烟都不语。

一时静默，还好侍卫宋涛及时从旅店里出来回话，旁边还跟着一位风情万种的老板娘。

三人皆转身面向老板娘，她很上道地看出霍衡才是主家，便殷勤着上来迎。

“这位公子，客房管够，好酒好菜都有，保管弟兄们吃饱喝足睡好呢！”她露出一朵大大的笑容，接着把目光转向两位女客，拈着帕子的手拍拍贺蕴君的胳膊，很热情地讲话，“哎呦，两位神妃一样的姑娘！小店干净着呢，热水送上去洗，香粉皂豆都是从长安买的，千万好用呢！有什么事儿，妾身随叫随到！”

上官烟不说话，贺蕴君不想冷场，也很热情地应答，“是吗？如此就多谢老板娘了，您费心。”

她转头看向霍衡，霍衡点点头表示可以。于是几人便一起进去了，其余侍卫们都去停车栓马。

霍衡在外办事吃喝上一向随性，唯独住的地方要求要干净。他这人毛病不多，过于洁净算一个。

宋涛到前台登记名册薄，共订了六间，除霍衡是单间，其余每间房两人，两位女眷自然一起。

侍卫陆陆续续都进来了，聚在堂中大火盆旁烤火，紧密挨着围了一圈。老板娘到后厨招呼做菜烫酒，另又打发人上二楼收拾房间。

大家围在一起闲谈，贺蕴君感到了久违的人间烟火暖意，很认真地听这些惯走江湖的人闲扯东南西北。她身后是霍衡和上官烟，两人没和大家挤在一起，坐在红木八仙桌旁自顾自说话。

火焰炽热，她离的近，脸上渐渐潮红，看起来十分乖巧，没有了平日的跋扈。周江紧挨在她右边，脸也红了。不是因为火光，而是因为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是从身边女子衣裳上传来的。

同样闻到这股花香的还有霍衡，他就坐在贺蕴君正后方，茉莉花香之前没有闻到过，他想可能是经过火焰烘烤才散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