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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西北往事（第1页）

小白的来信是特意加急的，信封上封有独属于他的火漆。余生打开看完后，发现信上只有简短的几句话，但就是这几句话却令余生不得不重返那座离开多年的城市。信上写道：楚灵犀与阿念已经回到页京，页京局势将有剧变，二人恐有杀身之祸，望速归。余生看着这封密信久久无语，本以为他可以安心将西北的隐患彻底消除，然后就任这世间如何纷扰，他都不需要再去操心了。可是他千算万算，却不曾想到自己仍旧有一个软肋。“阿念…”余生想起了当年那个跟在小魏身边的小孩儿，那是他师妹唯一的子嗣，若单单只是一个楚灵犀去页京送死的话，那他肯定坐视不理，可是若再加上一个阿念，他便没有不去的理由了。他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随后叹了口气，“这群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啊。”尽管心中挂念着阿念，但是余生也不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西北的一应事务需要有人接手。他先是去找到了李赛豆，如实告知了此事。“非要回去不可吗？”李赛豆听到这个消息后有些不以为意，“楚家内斗已经是好几代人的传统了，你何必去趟这趟浑水？”“没办法啊！”余生也是满心地无奈，“家里有个不懂事的孩子掺和了进去，等我把他揪出来我就再回来。”“有那么容易吗？”李赛豆也笑了笑，一旦卷入权力的旋涡，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抽身的？余生也没再就这个问题继续与李赛豆说道下去，而是转而说道：“以如今草原上的实力，至少未来十五年以内无需再担心草原的袭扰了。”李赛豆点点头，“一年前由于托雷大丁的决策失误，他们至少损失了七成的青壮男子，以他们的人口来说，短时间内很难恢复到往日的巅峰状态。”“所以…”余生迟疑了一下，又问道：“那么以现在西北的情况来看，西北最大问题将会是在哪里？”李赛豆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余生，随后嘴角含笑，问道：“这难道不应该是你来操心的事吗？”“我这不是以后可能没机会了么！”余生嘟囔了一句，随后自己又说道：“既然你不愿说，那我就替你说。”“而今外部的威胁一旦弱化，那么西北军与大楚之间那道看不见的鸿沟就将逐渐显现。”余生示意自己有些口渴，李赛豆立刻命人沏了壶茶。饮了杯茶后，余生接着又道：“对于大楚皇室而言，失去了草原这个威胁后，对于高度自治的西北军要用何种态度来对待呢？”“以楚相印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不可能容忍西北军渐渐成为一颗毒瘤。”李赛豆顺着余生的话往下说。“那么你的态度呢？楚灵犀现在已经长成，你可还愿追随摄政王遗志，扶持着而今的楚灵犀继续往下走呢？”这下轮到余生用审视的目光来看着李赛豆。感受到余生眼神中那股咄咄逼人的味道，李赛豆却忽然妥协似的笑了。“余大人，你应该能够看到，我已经老了。”说到这里的时候，余生看到而今的李赛豆头发已经有了斑驳，腰背也不似少年时那样笔直。“我已经没有心力再去做些什么了。文昌将军会老，我也会老，你比我年轻些，但依旧会老。”说到这里的李赛豆有些伤感，“你以后会懂的，我对现在的西北还算满意，不想再插手什么了。”余生沉默着举起茶杯，然后慢悠悠地将茶水饮尽。“既然如此，李将军，来日方长，我们有缘再见。”余生在明确了李赛豆的心意后，心中对未来西北的局势也就大致放下心了。他知道作为楚璇心腹的李赛豆未来将会是西北的不稳定因素，一旦李赛豆想要在西北遥遥声援楚灵犀的话，那么整个西北集团将会立刻处在分裂状态。所以在离去之前，余生必须在李赛豆这里得到一个准确的态度，而李赛豆的态度也将影响之后余生的安排。与李赛豆告别后，余生牵着马儿步行走向齐平方的驻地，这是他第二回来到这里，上一次是与孙定远一同来的，也是那一次的对话，使得二人几年里一直处于对立状态。“稀客啊！”齐平方得知余生到来后，立刻热情地命人将他请了进去。随后齐平方依旧是自己亲自沏茶，余生看着他忙前忙后的这一幕，颇有一种时间错乱的感觉。“真快啊！一晃来这西北也快十年了。”余生接过齐平方手中的茶，而后感慨道。“是啊！十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齐平方啧啧嘴，跟着打趣道：“余大人肯把十年的时间浪费在这苦寒的西北，着实让在下佩服！”“更为难得的是，余大人生在那繁华的汴京，从小过得是锦衣玉食的日子，肯这么些年屈尊在外，已是难得。”齐平方又补充道：“说实话，若是换作我，我做不到。”“齐将军，倒也不必给我扣这么一顶高帽。”余生与齐平方相视一眼，随后齐声大笑。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其实现在可真是怀念少年时在汴京的岁月啊！”笑过之后，余生又顺着齐平方话往下说道：“我知道齐将军一直对中原十分向往，眼下我有个想法，既能解而今西北之困局，又能了却齐将军一睹中原风采的心愿，不知道齐将军可愿听上一听？”齐平方轻啄一口杯中茶，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回答道：“愿闻其详。”“我想让西北军改制，从现在的驻扎式更改为轮换式，既可以让手下的战士们少受点苦，又可以起到为大楚练兵的目的，不知道齐将军对这个想法怎么看？”余生用问询似的目光看向齐平方。齐平方听到这句话后，眼中的神色终于有了肉眼可见的波动。“说实话，我觉得很棒。”齐平方立刻夸赞道：“这的确是我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我觉得这些年驻扎在西北的这些将士们都太苦了，太委屈了！凭什么中原人可以日日美酒佳肴，而我西北军却要整日以寒风黄沙做伴？这不公平啊！您说对不对？余大人？”余生没想到齐平方会这么说，只是下一秒又听齐平方话锋一转，说道：“但是呢，若是放在三年前，不，哪怕是一年前我都会有遇到知己的感觉。”“那现在呢？”余生问道：“现在你的想法改变了吗？”齐平方叹息一声，用悔恨的语气对余生说道：“太晚了！太晚了啊！”“晚？”余生有些不解，于是追问：“齐将军，这是何意啊？”齐平方依旧不紧不慢，耐心解释道：“若是在西北军驻扎之初，便早早地提出这样的规则，那么一切实施起来都会变得异常简单。可是现如今西北已经尾大不掉这么些年，手下的部将们都已经在西北安了家，更有甚者自从出生起就是土生土长的西北人。现在你让我告诉他们，要他们去那遥远但繁华的中原去，他们肯答应吗？”“让他们背井离乡，抛弃自己的家乡，自己的过去，乃至于自己一直以来守护西北的梦想，他们可愿意吗？”齐平方盯着余生的眼睛，一遍遍地质问着他。余生端起茶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没有什么言语。随后他也只能无奈道：“这些我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眼下西北的问题，除此以外我完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齐平方看着余生，表情不是很好看，许久后笑了笑，又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的这个计划对于大楚皇室而言，在现阶段是最容易见效，也可以最快见效的方法。”“我并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但我在这件事上，所言所行仅能代表我一人。”齐平方十分放松的对余生说道：“我巴不得快些离开这鬼地方呢！但是我没法强迫我手底下的那伙人也随我一块走，希望你能理解。”“我理解。”余生点点头，随后准备起身。“我也不确定这个法子有没有效，但是你能支持我就已经很开心了。”随后余生把茶水饮尽，准备告辞。齐平方冷眼看着余生，在余生转过身后，他便懒散地靠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用讥讽地眼神看着余生，随后更是说道：“大楚皇室真值得你这么卖命吗？他们给了你什么？”余生听到这句话后停下了脚步，不过他却并没有回头。犹豫了一下后，他一边回答了这个问题，一边迈步离开齐平方的军营大帐。“他们什么都没有给我，一切都是我自己给我自己的枷锁。”齐平方目送着余生离开，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一样，忍不住一个人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越来越大，直到将自己的眼泪都笑了出来才肯罢休。西北的问题说白了其实就是简单的一句话，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可西北却违反了这句话，不仅上层将领常年掌控同一支部队，就手底下的士兵很多都是父传子，子传孙，这样虽然对守卫西北的确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但也造成了不可避免的地方割据。虽然说起来有种卸磨杀驴的感觉，但是这是西北不得不去直面的重要问题。“谁都不愿去做这个恶人，那就由我来做。”本来这件事完全可以靠时间一点点去磨，循序渐进地将轮换式实施起来，但余生没料到页京会突发这样一件事，他已经没有时间静下心来去治理西北了。这一天余生很忙碌，从李赛豆和齐平方那里离开后，他又先后去见了孙定远和唐古特。孙定远自从文昌将军死后，整个人都显得很颓丧，在得知余生将要离开西北后，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很大的反应。“整日这副样子，对得起文昌将军吗？”临走前余生对孙定远问道。“你都要走了，还管这么些干啥？”孙定远双眼朦胧，一脸颓废状。“你是觉得文昌将军死了，草原也受到重创以后，自己就无事可做了，所以才这副模样的吗？”余生盯着他质问道。“你倒是看得明白。”孙定远丝毫不掩饰自己此时此刻的想法，“我也看得出而今西北的局面，草原人在的时候，我们西北军猖狂些也没什么，现如今草原人不在了，你还想让我们怎么做？蹦哒的越欢死的越快，我老实些安度个晚年不行吗？”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余生有些惊讶地看了孙定远一眼，似乎没有料到这个外表粗犷的汉子，内心竟然是这么的通透。“我倒有个好想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余生犹豫着对他说道。“还是算了。”孙定远摆了摆手，眼神中满是意兴阑珊，“我已经不想再相信你了。”随后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吧。余生站在原地，蠕动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你没能履行你当年对我说的话。”这是唐古特见到余生后说得第一句话。余生只能对他报以苦笑，他曾经承诺过给唐古特一条不同于文昌将军所给他的路，但就眼下这种情况而言，他可能要食言了。“虽然我没能做到我所说的，但我依旧还是认为文昌将军给你的路行不通。”这是余生最后给唐古特的忠告，“想要以武力去毁灭一个族群，一个文明，是很难做到的一件事。你能杀一个，杀十个、百个、千个，都不算什么。唯有从根源去毁灭他们，让他们自觉的抛弃自己的过往、自己的精神、自己从小信赖的一切才可以。”“你知道的，鲜鱼要烂，向来从内而起。”余生离开西北前，最后看了一眼这方天地。这里寒风凛冽，地处偏僻，无论如何都算不上一处幸福的地界。但是在这里他足足待了将近十年，这里有纯粹的民风与宽广的天地，更有他为承诺而奋斗的一段人生。：（）蛙声十里出山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