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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官驿是外官入京下榻之处,夜已深,浴房里还有灯火。
哗的一声,山宗自铜盆里抬起头,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才觉得残余的酒气都已散了。
刚沐浴完,他身上只松松套着中衣,拿布巾擦了擦脸,顺带摸了下嘴,无声一笑,披上外衫,一身湿气地出了浴房。
外面寒风正盛,今日因为圣人千秋大庆,官驿内也颇为热闹,不知哪里来的几个外官在饮酒作乐,客房处一片灯火明亮,丝竹阵阵。
山宗走到客房外,恰好有个陪酒的女子从那里被打发出来。
他从旁经过,迎面碰上,对方竟挨了上来,拦住了他的脚步。
浓重的脂粉香钻入鼻尖,混着女子软软的语调:“这位大人,可需要人作陪?”
那女子只见一个长身英挺的男人迎面而来,散着湿发,松松披着胡衣,本是想着还能再赚一些,不想近了一看,眉目更是英朗,又衣衫不整,正是好下手的时候,眼都亮了,说话时就已贴近向他示好。
山宗抬手一挡,嘴边挂着抹笑:“滚。”
女子一惊,见他挡来的胳膊半露,上面竟露了一大块乌黑斑驳的刺青,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山宗无事发生一般,走入自己的客房,甩上门,坐去床上,扯下外衫时,才发现衣襟皱了。
暗巷里的浪荡又忆了起来,是亲她的时候压得太紧了。
他咧起嘴角,自认这一路已经够忍让,除了对他太熟悉的裴元岭,谁又能看出什么,到最后被她一挑,居然还是没忍住。
灯火在眼前跳跃,照上他右臂,他看了一眼臂上那片斑驳,拂灭了灯火,在黑暗里想,这回长孙神容大概又会骂他坏种了。
……
一早,神容坐在窗前,对着镜子慢慢照着,见唇上已看不出异样,才暗暗放心。
昨晚回来唇上还红艳欲滴,如有沸水滚过,她不知山宗用了多大力气,像她欠他似的。
忍不住又在心里骂他一句“坏种”,起身离开妆奁。
紫瑞等在门外,见她出来,不太放心地问:“少主可是要去主母处问安?昨夜您似没睡好,不如再歇一歇,主母宠爱少主,不会在意的。”
神容眼神微闪,不想叫母亲察觉异常,点头说:“去。”
裴夫人居主院。
神容穿廊过去,远远看见她母亲自院中走了出来。
裴夫人穿着庄重的浅赭襦裙,脚步很快,身后只跟了两个贴身的侍女,也没发现她,直往另一头去了。
她停步看着,后方忽而传出两声轻咳,回过头,长孙信到了身后。
“阿容,你知道母亲去做什么了?”他神神秘秘道。
神容摇头:“我正想问,你知道?”
“自然,就你不知道。”长孙信看看左右,朝她招招手。
神容近前,听他耳语了两句,顿时诧异。
长孙信说完,懊恼地低语:“果然那小子到长安了没好事!”
神容已往她母亲走的方向去了。
前厅庭院内,此时居然站了几个身着甲胄的兵,只不过未携兵器,可也将院角花木扶疏的景致衬出了肃杀之意。
神容来时就已看到他们,那是山家军。
她走到厅廊另一角,挨着窗,看入厅内。
厅中多了来客,正端坐着。
是个中年妇人,身一袭宽袖叠领的浅紫绸衣,眉眼清丽,神态柔和,叫人想起与她面貌相似的山昭。
那是山宗的母亲。
长孙信跟了过来,在旁站着,小声说:“我没料到山家人会登门。”
神容又何尝想到,更没想到来的是他的母亲。
长孙信看了两眼,意外地咦一声:“山英竟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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