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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河湾是中国典型的农村,多数人以种地为生,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全村仅有三户经商人家,其一家编席打篓,户主姓刘,名照泰,是队长本家叔叔,此手艺是祖传的,声名远扬。每逢入冬,便领着全家人赶着编席打篓,待开春拿去集市售卖,换钱贴补家用。镟锭子兼营张箩底的那家,家主名叫李汉益,是汉魁胞弟,崇高亲叔叔。走村串巷镟锭子、张箩底,一年也不少挣。开豆腐坊的一家姓赵,也是祖传生意,到赵老七时,将生意转给了上门女婿王永河打理,自己则安享清闲。冬季农村很少有好菜,豆腐就成了居家美食,故而,王家豆腐生意红火,令全村人艳羡。彩云走在空空荡荡的大街之上,冒着鹅毛般的大雪,后悔没听崇高的话,披件包袱出门。如今,鹅毛般的雪片击打着她的脸,落得满头皆是,渐渐化成水滴,沿头发丝滴落脖颈,凉凉的。她只得用馍筐罩住头顶,迎着风雪踉跄前行,行至老篾匠刘照泰家门口时,顾不得雪深路滑,一个箭步跨到门楼之下,跺跺靴上的积雪。照泰闺女云兰听见跺脚声,拉开堂屋门往外一看,见跺脚之人竟是德福媳妇,以为她是来串门的,便笑着喊道:“哎,彩云,到家门口了,快进来暖和暖和吧!”“不了不了,这雪下得可真大啊!”王彩云笑着大声说,“俺去前街七爷家买点豆腐,路过,马上走。”“哎哟,雪下得正紧,快进来暖和一会儿,等雪小了,再去也不迟。”云兰说着踏雪而出,生拉硬拽,将彩云拖进屋去。彩云再三推辞不得,只好随之入内。屋内生着炉火,火炉旁边围着几个孩子,正眼巴巴地望着照泰这位老篾匠。彩云知晓,老篾匠必定又在讲故事了。只见照泰爷端坐在刚起头的苇席之上,熟练地编织着苇皮子,苇皮子在他手中跳跃着,新席的面积也在一点点扩大。他抬头看了彩云一眼,笑道:“彩云来了。”“照泰爷,你忙你的,德福昨晚上又喝醉了,一醒来就嚷着要吃豆腐,我去前街七爷家买豆腐去。”彩云笑着说道。照泰一边编席,一边说道:“喝酒好啊,爷爷也想喝酒,可惜出不去啊!”“你这死老头子,你去呀,又没谁拦着你,彩云,快到这边来坐。”云兰娘说着拍拍一草蹲,为彩云腾出地方。彩云过去,挨着云兰娘坐下,笑着说:“大奶奶,我坐不住的,还要去买豆腐嘞!”“天还早,买豆腐急啥嘞!要不,大奶奶派个孩子替你去买,咱娘俩难得见面,正好趁机说说话,哎,小二,你去给恁二嫂买豆腐去。”云兰娘看了看正在听故事的孩子们,指着年龄稍大的“二拧劲”吩咐道。“二拧劲”正听得入迷,满心不愿,说道:“我不去,好爷爷,你快点讲啊!”“不愿去是吗?那好,”云兰娘对老伴说,“老头子,你别讲了,歇一歇,等小二买豆腐回来再讲。”“去吧,回来再听。”小伙伴也跟着催促。“二拧劲”接过馍筐说:“也行,可我回来,爷一定得给我讲个最吓人的。”“你就放心去吧,你不回来,爷啥也不讲,他们几个也得去院里扫了雪以后再接着听。”老篾匠笑着说道。“二拧劲”听了,这才极不情愿地走出屋门。彩云连忙撵出去说:“哎,二兄弟,给你钱。”“二拧劲”接过钱,回头又嘱咐道:“照泰爷,我不回,你可不许讲啊!”“你这小子,爷记住了,不回不讲。”刘照泰应道,“路滑,你小子当心,别滑倒了。”“知道了。”“二拧劲”应着披上包袱,将馍筐顶于头顶,冒着漫天风雪,很快便消失在照泰家门外。天寒地冻时节,赵家的豆腐坊却热气蒸腾。灶膛内柴火熊熊,大锅中豆浆雪白,王永河站在大锅旁边,手持木勺撇着泡沫。老婆和儿子正用力推着一盘石磨,随着石磨转动,那白生生的豆沫便顺着石磨边沿的小木槽流到下面的水缸里。王永河将烧好的石膏碾成粉末,以一碗清水调成石膏浆,冲入豆浆后,再用勺子轻轻搅匀。数分钟后,豆浆便凝结成了豆花。“爹,今日还做这么多?”金海看着满缸的豆腐花问道。王永河已在竹篦上铺好白布,边舀着豆花边说:“这是给敬老院做的,还差得远,你呀,别总想着出去玩。”“谁想出去玩了,我是担心做太多卖不出去,谁知道敬老院要这么多啊!”金海推着石磨嘟囔道。妹妹慧敏笑着说:“哥啊,你今日哪也别去,好好在家待着吧,俺喜英姐快来了,你答应过要教她做豆腐的。”“去去去,别瞎掺和,你懂啥,是咱爹答应教她,哪里轮得到我来当师傅。”金海嗔了妹妹一句。母亲抿嘴笑道:“你呀,别不知好歹,人家跟你爹学手艺,还不是全为了你,你可别冷了人家的心。”“娘,你乱说啥啊!”金海被娘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王永河包好豆花,正要往盖板上压石头,见赵德亮过来,连忙招呼道:“德亮,你小子来得正好,快帮叔将这石头压上去,叔老了,快要搬不动了。”,!赵德亮暗恋着金海的妹妹慧敏,此刻终于得到在她面前表现的机会,听了永河的招呼,连忙捋起胳膊跑过去,弯腰将石头抱起,说道:“叔,您老闪开,看我的。”“哎,小心闪了腰。”王永河看着身强体壮的德亮,心中甚是喜爱。德亮毫不费力地将石头压在盖板上,然后拍拍手,笑着说:“永河叔,往后这上杠子压石头的重活就交给我吧!”“唉,如今叔老了,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像刚才这块大石头,叔一搬就搬了几十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怯过,人老了,就不中用了。”王永河坐在矮凳上点上一锅烟说道。德亮见状,连忙掏出一盒纸烟,抽出一颗递给他说:“永河叔,收起你的旱烟,抽洋烟吧!”“算了,叔知道你这是好烟,花了不少钱买的吧,可叔抽不惯这玩意儿,一点劲也没有。”王永河推让了一番。喜英一把将纸烟夺了过去,笑着对德亮说:“德亮,你跟叔学手艺也太抠了吧,一支烟就想将师傅给打发了。”“哎哎哎,喜英姐,你也是过来学艺的,咋连半盒烟也没拿啊?永河叔也没说你啥嘛,你咋能嫌多了少了,你到底是他啥人啊?”德亮笑着问道。喜英看了看金海,脸不由得一红,赌气将烟塞在永河的围裙兜里说:“二叔,这是徒弟孝敬你的,装好了,不要白不要,白要谁不要。”“你这孩子,我咋能要他的烟啊?”永河说着又将烟递到德亮手里。德亮尴尬地接过烟说:“二叔,喜英姐说得没错,这真是俺孝敬你的,你拿着,别客气。”“你呀,买点啥不好,就知道买烟,吸烟有啥好,爹,你别抽了,屋里一股老烟叶味,呛死人了。”慧敏用手扇着飘散的烟雾说。永河马上在鞋底磕了磕烟窝说:“好好好,咱听闺女的,不抽了。”德亮听了慧敏的话,也将烟揣进兜里。金海推着石磨喊道:“哎哎,德亮,你别揣起来呀,哥想抽一支,还没顾上抽嘞!”“抽啥抽?好好推你的磨吧!你要是在这里再抽烟,我们可都走了,你一个人去干吧!”慧敏说着拉了喜英要走。金海见了,笑道:“哎哎,你们别走啊,这锅豆子还没磨完嘞,爹,你看,你别让她们走啊!”“婶,你歇歇,我来帮金海哥推吧!”德亮说着接过金海娘手里的磨棍。金海呲着牙,用眼白瞪他。德亮心实,疑惑地问道:“哥,我又做错啥事了?”“你呀,心眼太实,又没眼力劲,不能让她们走啊,她们一走,这么多活,你干得了吗?”金海突然变了笑脸说。德亮心里这才突然明白,原来金海心里是舍不得让喜英走,自己也觉得慧敏一走,心里空落落的,确实没了趣味,便将磨棍一放说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哥,你等着,我去将她们喊过来吧!”“德亮,你回来,回来!”王永河急忙喊住了德亮,很宽容地说,“她们想走就走吧,让她们多玩一会儿,咱爷仨接着干,恁俩将这豆子磨完后,我再去泡点豆子,他娘,你去烧锅吧!”“你这死老头子,也是老糊涂了,脑子比这豆浆还浑,哪能让喜英她们走啊!”金海娘给老伴儿使了眼色,“我问你,喜英干啥来了?”“她干啥来了?”永河一脸茫然。金海娘叹道:“哎哟,你这人啊,倒是健忘,你当初答应喜英啥来着,咋就让她走了呐,人家还以为你没诚意,故意支开人家的。”“哎呀,瞧你说的,我哪是这么想的啊?我是想让她们去说说话,反倒忘了教喜英学做豆腐这一茬了,也罢,既然答应教人家,就不能反悔,还是你想得周全。”“你呀,往后要是再这么不长脑子,八辈子也别指望娶上儿媳妇。”金海娘小声嘟囔了一句。王永河笑道:“嘿嘿,要是她真能成了咱家儿媳妇,这手艺也算没白教,他娘,还是你去将她们喊过来吧!”“我不去,要去你去。”金海娘口中这么说着,心里却不踏实,还是朝堂屋喊了一声,“哎,慧敏呀,你们咋就走了,快让恁喜英姐过来,恁爹还要教她烧石膏、点豆腐嘞!”“哎,就来就来!”慧敏应了一声。金海和德亮心中暗喜,不一会儿,几个姑娘便叽叽喳喳地又回到了豆腐坊。:()我的家乡老河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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