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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边,少年郁闷地蹲在马路牙子上,托着下巴,看眼前一个又一个洋溢着喜气的行人经过,心中却没来由的掠过几分烦躁。
“你干嘛不生气?”
他用肩膀往旁边撞了一下,同样半蹲在马路牙子上的男人纹丝不动,眼神茫然:“为什么要生气?”
听出了这不是一句反问的少年嘟哝了一声“笨蛋”,将脸埋进膝间,闷闷的声音隔着衣料传来:“我刚刚打你了。”而且因为在“长生”一事上积攒了不少郁气,那一拳绝非平时的小打小闹,不仅下手不轻,还震得他出拳的那条胳膊连连发麻……
愧疚在自我批判中很快占领了内心的高地,少年抬起头,瞄了一眼对方挨揍的部位,又很快缩了回去。
要是他个子再高些就好了,至少捶人也能捶在手臂这种方便检查的地方,直接撸起袖子就能查看有没有淤青,可现在偏偏砸在了腰这尴尬的位置,只要希尔这个闷葫芦不开口,他是一点都不知道衣服下面是个什么情况……咦,等等,腰?
不总是那么正经的大脑引擎瞬间触发关键词,拨开层层蒙着纱帘的大门,使得某个顽强扎根于记忆深处的画面不合时宜地冲出,顷刻间占据了少年的脑海。
星落湖畔,敞开的衣襟,瑰丽而奇异的银鳞,以及银鳞之下,优美流畅的肌肉线条——它们一路向下延伸,勾勒出的每一处都如雕塑作品呈现的那般精致优雅,既不夸张,也不是流于表层的浮浅,是那样的恰到好处……
大概大脑也觉得当时光顾着看鳞片的主人傻爆了,忠诚地把这美好的一幕刻进了记忆,但它的出现显然没挑好时候。惊鸿一瞥仅仅再现了几秒,就被云苓一把压了下去,还引得他恨不得也给自己来上一拳。
最近两天跟论坛上的网友鬼扯多了是吧,怎么这都能想入非非!
而另一边,挨了打的一方则完全不清楚少年的脑瓜里都装着什么。面对少年对自己“恶行”的指控,希尔看向他的目光中带上了加倍的困惑,漂亮的眉毛微微蹙起,仿佛在说“你管这叫打”。
“被打就需要生气吗?”
“不然你还要谢谢我吗?”
少年露在膝盖外的一双绿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接收到对方的疑惑后又犹豫着反省自己是否过于霸道,动手打人不说,还强求人家生气。
然而至冬人接下来的发言,让他的愧疚被另一种奔涌而来的情绪冲走了。
只听希尔用极其真诚的语气道:“如果需要的话,谢谢你?”
我的老天鹅啊。有被“感动”到的少年以手掩面,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捂住脸颊的手也不断向内蜷缩,逐渐握成两个拳头后,又突然展开,重重糊回了自己脸上,盖住了那双不愿意直面现实的眼睛。
冲走愧疚的是无语,令云苓震惊的是希尔对此的无知。
自打认识以来,随着接触的加深,他一直能从希尔身上捕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割裂感——他既像是刚从某个远离人类社会的地方离
开(),却又有着对人类社会的奇怪见解。虽然这二者在希尔揭晓身上长有鳞片的秘密后都得到了解释(),但云苓明白那种不伦不类的认知观不单单源于书籍,也源于他对了解人类社会、融入人类社会的渴望,而云苓也在努力回应他的愿望。
从璃月到蒙德,从蒙德到璃月,数月时间过去,他自以为已经带着希尔完成了社会化的过程,可今天这句“谢谢”却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大比兜。
“不需要说谢谢……”
“那人类的正常反应应当是?”
“如果没来由的挨一顿打,脾气再好的人或多或少也会有些生气吧。”心累的少年举例了一段过往的经历。
还记得那年逐月节,阿桂带着还是小孩的他上夜市买糖葫芦,走到半路被一个陌生的酒鬼当作了仇家,上来就是邦邦两拳,结果是阿桂这位平日里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医馆学徒,一脚踹到还试图对小孩动手的酒鬼,并脱了布鞋拿起来就朝酒鬼的臭脸一顿猛抽,抽得那酒鬼事后想用脸上的鞋印寻找犯罪嫌疑人。
听完这段往事的至冬人思考良久,仍是摇了摇头:“生气……嗯,还是很难理解。”
“哪里不理解?我可以再跟你解释一遍。”云苓艰难抹了把脸。拜希尔所赐,他终于理解了当年前来补课的数学老师看到一张选择题全选c的试卷时面临的窘境。
当年的老师碍于丰厚的补课费和身处法治社会,不能拆开他的脑袋看看他神奇的脑回路,而现在听到希尔说出“全都不理解”的云苓继承了他这一夙愿,特别想爬进希尔的脑袋看看他不同寻常的脑部构造。
生气不是一生下来就拥有的最基本的情绪吗?而且“被打就会生气”根本就不是人类独有的反应吧?璃月的野猪别说打,就是多瞅它几眼它就会气鼓鼓地冲过来把人拱倒,所以为什么,为什么就是理解不了……
被疑团笼罩的少年托回下巴,在脑海中仔细过了一遍与希尔相处的点点滴滴,最终惊讶地发现自己从回忆里竟然愣是抠不出一个希尔生气的场景。
这么一想,他也突然记起了他吃完酒酿圆子撒酒疯的那次,希尔似乎也提到过他不太能理解“生气”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当时他受到酒精影响,没深入思考这个问题,只当是希尔的脾气好得过头,现在却是越想越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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