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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第2页）

顾思丹还不知道她会抽烟，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淡淡的烟草气息，就像苏纨这个人一样，不和那些男人在一起时总是一副疏离冷漠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顾思丹微蹙长眉，她总感觉现在的苏纨看起来比病床上的林女士还要脆弱。

苏纨却笑了，吐出一个摇摇晃晃的醉醺醺的烟圈，烟圈被晚风轻轻一吹就消散进黑夜里，她透过烟圈凝视着顾思丹柔顺的黑发，多情的眉眼和微冷的唇。

“呵，你跟小姨长得倒真是不像。”

顾思丹闻言心里一咯噔，以为她知道些什么。

苏纨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她找到了回忆的切入点，往事就如同潮水般全都涌到嘴边。

“初中吧，谁知道呢，反正在那之前二手烟就已经吸了很多年了”，她又吸了一口烟，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细细的女士烟晃动，明明灭灭的火光如岩浆般翻涌。

“我从小就羡慕你，你有一个好母亲，小姨也算是个无父无母的人，但她独立自主，有自己的理想和事业。我妈妈却不一样，苏筝女士呀，是做人情妇的啊。”

她说到“苏筝女士”的时候，声音婉转，像是把这四个字放在舌尖上滚了一圈，细细品味。

“她太天真了。她以为我姥能傍上大款结婚，她就也能做到。她跑去当了小三。哈……她还以为是真爱呢”，苏纨自嘲地勾起唇，甚至笑出了声，宛如夏夜里的鬼魅，“那人就是我爹——年轻的时候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小姨为此跟她吵过很多次，她却觉得自己遇到了真爱。”

“小姨担心我跟着她会受累，所以悄悄加了我的微信，我们经常聊天——我喜欢她。”说到林女士时她眉眼低垂，轻轻叹气：“每年我生日，或者时节假日，她都会给我也准备礼物的。”

顾思丹突然想起每年一些被她遗忘的细节——端午时父母会给孩子买五彩绳，林晟女士每年都会买两个；儿童节她也常常会多买些玩具，买完那些东西就都失踪了……

许多细节突然自己跑进顾思丹脑海里，以前她只以为是顺便帮朋友家孩子买的，如今才知道真相：“抱歉……我不知道这些，出事也没有通知你。”

苏纨脸上还挂着苦涩的笑，她缓缓摇头：“不怪你，是我自己骗了小姨。”

“应该就在出事前不久吧，我妈妈自杀了。”她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说不相干的人。

“你猜她为什么自杀？”苏纨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她为了男人——为了我那个爹，她一点也没想过我会怎么样，她真的……好狠心。”

“我那个爹呀，连见我妈一面都不愿意，我妈太老了，他没兴趣。你说好不好笑？就这样，我妈还觉得这男人天下第一好。”

一道水光在苏纨脸上一闪而过：“为了拴住我爸，她怀了我，结果我爸是个人渣，他根本不在乎我。”

“于是苏筝女士逼我学高年级的知识，逼我学经管，逼我学艺术……可我爸还是不愿意管我——我再努力又能怎样呢？在我那个爹眼里我和我妈算什么东西。”

“哈……不过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吧……我妈终于见到了他。”

“其实这几年我妈已经比以前正常多了，她找了正经的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加上我的，总归也能养活我们娘俩，日子过得还不错。我甚至已经在幻想以后的美好生活了——有我、我妈，还有你们一家……”

“可惜，见过他之后我妈又变得疯疯癫癫了。他说了狠话，让我妈去死。”

“她真的照做了，你说可不可笑？”苏纨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波动，带着哭腔，那根烟已经要燃尽了，火星沾到她的手指，指尖的血已经凝固了，她仿佛感受不到火的温度。

风把她压抑抽噎的呼吸声吹得碎落一地。顾思丹起身，用一张湿巾纸捏走了她的烟头：“擦擦吧，完全干了会疼的。”

苏纨不做声，却接过纸低头用力地仔细擦拭。

“那天你看到了，和我一起的那个男人”，调整好情绪后她重新开口，“我不服，凭什么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我妈是蠢货，我的生物爹是纯坏！凭什么我妈死了他还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我早就决定了要报复他……真难啊……我自诩简历漂亮、实力不俗，按现在的晋升速度，我迟早有一天能见到他——但是不行，太慢了，我等不了了……”

“所以这就是你的选择？”顾思丹打断她的话质问，“你走的路和大姨有什么区别？”

“我不爱那些所谓的‘大款’，这就是区别”，坐着的苏纨固执地和顾思丹对视，“这是我的选择，你不用管我。”

“我妈死的事我没有告诉小姨，我故意惹她生气，把她拉黑了”，她避开顾思丹的目光，仰倒下去，整个人悬在长椅上：“又是没有星星的夜晚。”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峙了好一会。

良久，顾思丹才附和地“嗯”了一声。

她有什么资格去说苏纨呢——本质上她们是在做一样的事情啊。

她们，也许别无选择。

“以后我也来照顾小姨吧，我租的房子刚好快到期了，我来这附近住，我和你轮流来——这样你学习的时间就更多了，我也能多陪陪她。”

顾思丹答应了，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在困扰着她。

她迫切地想知道真相，又害怕知道真相。苏纨比她大几岁，也许知道一些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