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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弈（第2页）

崇光帝见这二人针锋相对，大为不解，想着不过让这几人晚几天入仕，朝中又不是缺人手，甚至还没什么空位，楼阁老何必阻拦，于是出言调节：“阁老冷静些，朕看这样也好，这名字都拟好了，显然是范大人废了一番苦心的，就这么办吧，大家坐好，继续吃吧。”

几人一堆废话扯了个鸡毛满天飞，最终以范正辞险胜告终，暂时吃瘪的楼阁老推说身体不适，宴席还没结束就离席而去了。

崔颂等到宴席散去才跟着离开，没走出多远，路过一个酒楼，却被一小厮拦住，小厮见着面生，不知是谁家的下人，：“大人留步，在下奉楼阁老之命，请大人上楼小叙。”

“茶不是才刚喝完？陛下的茶阁老喝的不顺心吗？”崔颂说：“今日还有些公务还没处理完，阁老有什么事，不妨明日再说吧。”

崔颂见他不答，想要自己走开，谁知他往左迈步，那小厮也往左迈步，他向右迈步，小厮也向右迈步，惊蛰见状抢上前去，刷的一下拉出了佩剑，挡在了崔颂面前。

小厮却不用强，只是拱拱手说：“请大人上楼。”

前前后后出来的官员已纷纷侧目，崔颂不欲引人注目，只得答应：“罢了，惊蛰退下，咱们上楼。”

崔颂上楼时脑子里百转千回上数种情形，从长篇大论引经据典到咄咄逼人刀兵加身都想到了。

唯独没想到楼阁老真是邀他来下棋的，窗下摆着一盘下了一半的棋，楼阁老倚着窗户，看着棋局沉思，显然是在等他。

大周政事阁是咸德帝那一辈建立起来的，帮助皇帝阅看奏章，执行封驳。

当时共有八人，只是几十年过去，这八人仙逝的仙逝，养老的养老，留在这朝中的，就只有楼鸣谦和兼任着太傅的丘书青，都是三朝元老。

丘阁老近年专注研究诗书，著书立说，与朝堂纷争渐远，楼阁老倒是宝刀未老，还活跃在前沿，只是思想上有些迈不过那道坎，对于不堪的现状视而不见，崔颂等人只要一提起改革，就要搬出“祖宗之法不可变”和自己三朝元老的身份给压下去。崔颂等人虽一腔热血，却不敢太冲撞了这位老先生，因此一来二去，还是让人家拿捏的死死的。

方才皇帝准了正辞设立五经馆，老先生又要找自己讨说法，讲道理了。

崔颂苦笑一声，上前行礼。

楼阁老不提刚才的不快，指一挥手，示意崔颂在对面坐下。说：“老夫这一局棋，想了多日，终不得解，听闻崔大人棋技独步天下，还望不吝赐教。”

“岂敢称独步天下，分明是班门弄斧了。”崔颂一边撩袍坐下，一边细细查看那棋局。已知这不是对弈的结果，而是楼阁老故意布了个珍珑来刁难人的。

寻常的“珍珑”少的十余子便可，多者也不过四五十，但这一盘看上去竟有二百多个棋子落下，是快要完局了。崔颂见这一局棋险象环生，复杂无比，一眼望去也不知从何解起。

沉思良久，才落下一子。

两人你来我往下了几子，崔颂见棋盘上黑子白字相互缠绕纠缠不休，己方白字给敌方黑子缠住，挣扎半晌也无法杀出重围，不禁心下焦急。正苦寻出路之时，楼阁老突然开口问道：“崔大人以为，当今圣上比之咸德帝，如何？”

崔颂眼睛仍盯着棋盘，回答说：“咸德帝文武双全，治国有方，陛下比之不如。”

楼阁老又问：“那崔相以为自己比之先祖父崔玄，何如？”

崔颂顿时明白他用意所在，但也只得规规矩矩的回答：“楼阁老说笑了，崔某人如何能及先贤十分之一二。”

楼阁老听到了自己想听的答案，笑道：“那崔相哪里来的勇气，觉得自己可以颠覆历久弥新的政策了。”

崔颂索性不在看棋盘，把话说开：“下官的奏章，您看了。”

“看了，你这娃娃，志气不短啊。”楼阁老捋着自己的一把胡子，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青年“我随咸德帝征战四方时，也是你这般年纪。”

“眼下的局面，都是是我和你父亲那一辈夙兴夜寐了半辈子敲定下来的。缺人才，我们就诸途并开，招揽人才，缺兵将，我们就招兵买马，扩充军队，地方势力过大，我们就调整策略，抑制势力。众多贤良拼搏数十年才打下如此基业，才缔造如此盛世气象。虽有些小毛病，但终究无伤大雅，崔相如此大动干戈，是要将我们的半生基业付之一炬啊。”

崔颂：“阁老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应该明白这局面已经不是小伤小痛，在不加以修整，恐怕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胡闹！”楼阁老一声呵斥，却转瞬压下自己的情绪，示意崔颂继续看向棋局“崔相此时犹如白子，贸然前进，可有生路？”

崔颂深吸一口气，起身又是朗月清风的笑容：“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虽千万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