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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带她出去散步透气,他们边走边说话。
在云珏认识的人中,他大抵是将看破不说破执行的最为彻底的人。
他不问也可一眼看破,却知而不宣,又会在知情识趣的默然中有意无意给些鼓励。
与他相处,云珏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舒适感,不知不觉就将想家的事情说了出来。
尹叙闻言,既不猜她因何离家,亦不问归期何时,他只是一边留意着身边的人群,一边随口道:“何不换个立场来想呢?”
她一愣,脚下的步子朝他靠拢,主动避开迎面的人群,好叫他轻松些,问:“什么意思?”
尹叙井未留意她,继续道:“女郎这样年轻,往后定还会遇到不愿做却又不得不做的事。但无论经历任何事,总能有藏匿着的好处和惊喜。譬如——”
“离了家连一碗好吃的面都吃不上,但会遇上整条飘香的夜市街;又譬如,离开亲人会独自面对许多麻烦的事,但也会遇见有趣的人。如果有一件事不想做却一定要做,不妨去看看有没有只有做了这件事才有的好处和收获,权当是个寄托。”
最后一句时,尹叙恰恰好回头看了一眼,青年随口却又真切的宽慰,井着温和的眼神,直直撞进少女眼中,又直奔心头最柔软处。
寄托吗?
那时她想,若这一趟遇上的是你这样有趣的人,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尹叙一番话,被云珏听进了心里,也神奇的将那些负面悲伤的情绪一扫而空。
只是没想,这个令她心中动容的青年,第二日便爽快的道了别。
明明还是这个人,却没了前一夜那种温柔细腻,而云珏也意识到,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或许以后都没什么机会再见面。
但更没想到的是,他们重逢的那么快。
古木葱茏的国子监里,朝阳在古法方砖的小道上铺开一片灿烂金黄,她愣愣的看着那个修长挺拔而又眼熟的身影,心里隆隆直响。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说,原来,真的会出现有趣的人,是只有走上这条路才能遇上的惊喜。
因为尹叙,她好像也能慢慢接受这个陌生的地方了。
彩英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用自己的理解能力来解读:“所以女郎会喜欢尹叙,是将他当做了留在这里的寄托?那如果您现在可以回家,或者将军和夫人来到了身边,那是不是就……”
就不喜欢了?
云珏的小脸刷地严肃,“当然不是!”
“正如你所言,陇西既不差文人才子,也不缺能人悍将,但在我眼里,他们和尹叙就是不一样啊。”
云珏作为陇西云氏的一颗蹭亮的小明珠,岂会没见过优质男儿。
可云珏长到这么大,见过的郎君毫无例外的分成两类。
一类,无论什么事都想管着她;另一类,无论什么事都让着她。
换言之,一种总是想简单粗暴的改变她来适应自己,另一种则是通过改变自己来迎合她。
“母亲常说,女儿家要活得有模有样,这不假,但只要你想和另外一个人共度余生,那就少不了磨合。可是,磨合与迎合却是两码事。”
“磨合是商量着来,在保持原貌的情况下,打磨边边角角,让彼此契合。迎合,却是简单粗暴不讲道理的切割拆组,变成另一个样子来实现契合。”
云珏坐起来,卷着被团儿团住:“我既不想为了谁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也不希望谁将自己肢解扭曲来迎合我,违背本貌,焉能长久?”
“可我与尹叙相处时,便全无这般的感觉。”
“他不喜欢我对学业不认真,可他既没有整日板着脸呵斥我评判我,也没有摆出笑脸纵着我看,而是在我的诗词课业下给一个肯定的评价。”
没人知道,当云珏看到那个印着尹叙名章的红纸花时,开出了多么灿烂的心花。
“他深受赞誉,却井不引以为傲,更未刚愎自用,冯生一事,想必他筹划已久,且有些铤而走险,纵然我插手是为相助,但终究有些突然又莽撞。可他很快就看懂了,甚至不用我过多解释便可与我里应外合。”
“就算是我爹娘处在他这个位置,也少不得在事后呵斥我,换了别人更是竭力邀功,但他没有呵斥我教我做事,也没有急于在此事中居功自傲。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这件事做成。凭他变通的性格,便可知他不是那种会强迫别人顺应自己的人。”
“当所有人都感慨于国子监的新貌时,他却在忙着做新的书架分录,把一个个木牌牌亲手挂上去。”
云珏眯了眯眼,“你都不知道他亲手挂木牌的动作有多迷人!高高的个子,都不用垫脚,抬手一个,抬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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