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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第1页）

叶深辞职后去了趟陕北，再回来时，带来一笔钱和一个人。那人叫高黎明，也就是他那个煤二代同学，何时前两部电影的投资人。

他们矿上连喝了几天几夜高度白酒，叶深看着那个从文艺青年成粗糙矿主的男人，一点一点裂开意气风发的外壳。到最后，高黎明抱着他失声痛哭，叶深问他，还想不想回来？

于是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在北京成立了一家影视公司，时隔多年，高黎明以一种曲线救国的方式回到电影行业，做起出品人和制片人。

这时，叶深才找来一筹莫展的何时。

那天晚上，何时的眼睛一直是红的。

在这个气氛下，叶深没法进入状态，索性关上灯，和他在黑暗里静静地拥抱。他想起去年在海边和殷于野在一起，就是这样一丝不挂地抱着，他们并非没有性欲，某些东西却通过这样无声无色的方式交融，连接，变得更加深沉。

叶深与何时有过无数次激烈的性爱，除了体液，他们再无更多沟通。此刻他们间的无言和之前并无区别，只因少了性，沉默便不再相同，一种和去年相似的东西悄然萌发。叶深轻轻抚摸着何时的后脑，在他额头上印下许多不带情欲的吻，他感到怀中的人紧绷起来，全身都在颤抖。

何时突然翻身把他压倒，泪和吻同时落在在叶深脸上，他压抑着声音，像幼儿一样在他胸前吮吸，啃咬，那是种无意识的退行。叶深哀叹身体的敏感，欲望来得不合时宜，安慰都缺乏说服力。他轻轻推着何时的肩膀，试图拉开安全的距离，后者却连同他的手臂一起箍住，专注又执着。

那晚的何时少见地温柔，整个过程里，叶深都感觉不到疼痛，过分细致的照顾和爱抚让他几乎有些陌生感，他不得不一直呼唤何时，以确认身边还是那个熟悉的人。

变化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

他断断续续地想着，不时被潮涌般的快感打断，直到彻底失去思考能力。

高黎明看完《犯禁》的剧本，一时没有说话。

这次不同于前两部小成本电影，古代背景的故事，各方面的花销要高出一个数量级，他再也做不到一个人撑起一部电影。但他也并非没有办法，这些年除了煤矿，他也陆续投资过其他项目，也拉过别人的投资，换一个领域重新开始，不过是时间问题。

于是他带着叶深与何时，开始辗转在各种交际场所。也就是那个时候，一直在这个圈子边缘逡巡的何时，才开始真正深入这个他不曾到过的领域。除了纯粹的商业场合，他们也大量接触这个行业的人，许多年轻的在校生混迹在这种局里，为毕业后的事业积累人脉。在那些场合上，叶深不止一次见过自己的学生，而今他也要做和他们一样的事。

那些年轻人更主动，也更直接。

何时难得接近业内资深的监制，刚做完自我介绍，就被他们打断，那位监制一直被拉着喝酒谈话，何时再也没机会加入。叶深比他从容些，可对他感兴趣的大多是导演，几场局下来，他竟接到一份编剧的工作。

有些演员也开始找何时搭讪，一开始是年轻的女孩，不管他旁边是否坐着人，她们都能挤出自己的位置。何时对大部分人都不感兴趣，他学着叶深的样子，笑着打太极，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再后来，一些对他稍有了解的男演员也用上了同样的套路，有人甚至把何时堵在卫生间，试图给他口交。

他讲起这些经历，叶深总是报以同情的笑，殷于野则一脸不可思议。

何时坦言他不算这个圈子的人，唯一演过的几部电影都是跟自己合作，只能算玩票。然而因为演过几部电影，殷于野再回到摄像岗位，总会引起些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他也就渐渐远离了摄像师的工作。

殷于野的父亲对他失望到极点，他没有发作，血压却日渐飙升。好在他的母亲一直在带他拍照片，给他联系到一家男性杂志，专拍女模特。

她知道殷于野不太擅长拍人，也知道他更喜欢风光摄影，只是她心里始终有个疑惑，需要用这种方式获得答案——

面对那些美丽的尤物，殷于野的镜头冷静得近乎无动于衷。

那是家以性感女模为卖点的杂志，也是纸媒式微的时代，为数不多的仍有活力的杂志之一。他的照片毫不意外地落选，不仅是因为那些图像的性冷淡气质，更因为他对女性的性感几乎丧失了想象力。

殷于野和他的母亲同时陷入沉默。

过了很久，她才叹出那口气，对他说：“别让你爸知道。”

也许她窥见的只是部分事实，所以才会如此轻易地接受，如果……殷于野不敢想下去，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悬在头顶，他无处可逃。

高黎明动用所有的人脉，解决了前期资金，他对何时并没有太多信任，因为后者没有过这种大投资项目的经验，并且对影片的一切讳莫如深。

但他相信叶深，便不再过问。

一切准备就绪时，叶深单独叫住何时，问他：“你知道自己要什么了吗？”

何时看着他，渐渐露出笑容。

他认真地画出大部分分镜，又请人绘制了概念图，看到图片的那一刻，叶深明白了那个笑的含义，和他的猜想并没有区别。

那是种墨画般的色调，大部分场景都是暗色的，人物的脸上大多有刀削般的阴影，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偶尔也有几张重彩，把情欲渲染得分外鲜明——那是何时亲自挑选的颜色，他外行地用水彩在纸上涂鸦，然后把那些歪歪扭扭的色块交给插画师，反复修改几次，才做出这样的效果。

何时还是那个何时，叶深的心也落回原处。

唯一的阻力却来自殷于野，他迟迟没给何时回复，叶深也没能探出他的态度。

何时只好找其他演员来试镜。

那些演员的表现都很好，有些还是专业的武行演员，打斗动作非常漂亮，形象和气质也不差，但他们都不是何时想要的人。

他要他们和叶深对视，试图寻找那种只有在他和殷于野之间才有的性张力。何时屡败屡试，他无奈地找来那位试图在卫生间给他口交的男演员。可这一次，连叶深也坚持不下去了，那种充满热欲和杂念的浑浊眼神，让他有种生理上的抵触感。

他比何时还清楚这部片子需要的是谁，也只有他才会有那种隐忍又挣扎的眼神，又冷又热，永远最能激起他的表现欲。

选角工作陷入了僵局，何时刚轻松起来的心情又沉重下去，这才发现他一直以来的局限——

他太过依赖叶深和殷于野，已经完全不能适应其他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