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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第2页）

比起销魂的快感，他更怀念他们给他带来的悸动，充实而细腻的满足，和激情过后的温存。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陷入何时与叶深的处境，从二选一的游移不定，变成缺一不可的坚决。

他还记得对他们的第一印象，何时倔强又脆弱，叶深则像一个谜。

那时他在自以为正确的路上顺遂地走着，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早已悄然变化。那部电影只是个火种，烧掉的是他多年不自知的伪装。

他还记得最早提出三人合作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是他自己潜意识里的冲动，把本来平行的线拧到一起，却给自己一个被诱使着卷入其中的幻觉。

如今再也没有什么能使他自欺，所有选择都意味着责任。

如何给自己的人生一个交代？

如何让父母从此安心？

又该如何摆脱一直被那两个人保护的现状，在他们有需要的时候，送上属于自己的有力的支撑？

殷于野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和一个即将迈向成年的青少年没什么区别，过于安全和稳定的生活推迟了他的成熟，他从未经历过他们那样的磨难——何时选择把一切吞咽，任那些尖锐的过往划伤五脏，也不发出一声呻吟，叶深则饱经时间的磨砺摔打，变得成熟而淡然。

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做到同样的程度，只知道他们是他向往的两个目标，终有一天，他要坦然站在他们旁边，不再自卑，也不再焦虑。

殷于野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他想起同病房的老人，想对父母说自己不会消失在太阳里，他酝酿了一堆之前从来没对父母说过的话，却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忘得无影无踪。

殷要武那边风声很大，他扯着嗓子，兴高采烈。

他告诉殷于野，他们交替着开车，一口气从北京开到成都，语气里充满骄傲。

他们在成都吃喝玩乐一番，又继续向西，开上318国道。此刻他们正在康定，海拔两千多米，阳光炽热，山风凛冽，氧气已经开始稀薄，他们的情绪却空前地振奋。

殷于野有些年没听到父亲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脸上也浮现出被感染的笑容，他不禁好奇，为什么他们会想起来跑川藏线。

殷要武骂了他一句，随即笑道：

“我那点家底本来想留给孙子的，现在是指望不上了，我跟你妈还能有什么追求？”

“爸……”

“你啊，地上的路是自己走的，脚上的泡是自己磨的。以后如果后悔了，你老子也没法替你遭罪。”

“爸，我——”

“哎，你看看你妈，顶风抽烟——嘿！烟灰进镜头了！得，我不跟你说了，你好自为之。”

电话里又灌满风声，挂断之前父亲还在嘟囔“怎么不把镜头盖扣上”，殷于野不由笑着摇摇头。

他突然感到脸上有点凉，用手一摸，才发现那里早已染上泪迹。

出院那天阳光很好，他本想打车回去，却发现一辆眼熟的白色吉普车停在对面。

何时背对着他，靠在车盖上抽烟，叶深早已摇下玻璃，对着他微笑。殷于野喊了一声，何时便回过头来，向他挥了挥手。

他们一个在阳光下，一个在影子里，笑容一样地温暖。殷于野从的眼睛又有点酸，他自欺地解释为，阳光过于刺眼。

可他也知道，只有立刻上车，和他们吻到一起，才能治好这种矫情病。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行动了。

小时候跟父母一起住职工宿舍，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要住两家人。爹妈要上班，总是把我留在房子里，对门的邻居也要上班，就把90多岁的娘留下。这个奶奶就是位精神分裂症患者，还是个睁眼盲人，只露眼白那种。她每天就坐在床头，对着天上骂人，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害怕，还去她的房间跟她聊天。老太太就讲天上有什么神仙，怎么欺负她，她怎么骂他们，完全意识不到她眼盲的事实。虽然老太太从来没伤害过我，现在想起却感觉有点瘆人。不由感慨小孩的心真是干净，没有偏见，也不知道害怕，人越长越大，反倒不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