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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第2页）

走进手术室之前，叶深又折回何时和殷于野身边，笑着提起之前的建议：

“还记得骨灰钻石的事吗？如果我不能出来，你们就把我做成戒指，然后去结婚……”

“不可能，”殷于野红了眼睛，“你必须活着出来。”

“没有你，什么都没有意义，你想也别想。”何时压低声音，带着爱恨交加的颤音。

叶深凝视着他们的脸，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住他们，深深地吻下去。

何时和殷于野在手术室外站了几个小时，这和他们之前打听到的情况截然相反，其他病人的手术两三个小时就可以出来，然而陆续又有几个医生走进手术室，叶深依旧没有出来。

麻醉状态下，本应意识全无，叶深却能看到一切在进行。

氧气面罩上的白雾，仪器闪着的红光，一群穿着绿罩衣的人，有血溅到他们身上。他们不时在交流，叶深听不见他们的话，那些人也听不见他。

他呼唤着何时和殷于野，房间里只有那些绿衣人，他们专注地忙碌着，并不理他。

他只得坐起来，下床寻找房间的出口，可每次走到门口，就像被什么东西牵住，无论如何也迈不出门槛。叶深挣扎起来，想摆脱那些无形的牵绊，他们还在等他，他不能被困在这里。

耳中突然传来尖锐的斥责声，他惊奇地发现自己恢复了听觉，回头却发现更意外的画面，他母亲正在拼命地拖拽他的身体，试图把他拉回那张灯光下的床。

“我不能在这儿，我必须走……”

叶深安抚着她，母亲喝骂依旧。

她的眼睛在流泪，任他怎么解释，也不肯松手。

于是他不再解释，开始掰她的手。一个女人的力气终究有限，没过多久，母亲就被他拉开。叶深喘息着，按住她的肩膀，说声对不起便向门口走去。

眼前忽然绽开一大片灰色的纸，他低下头，地上洒满旧版钞票。

母亲把手里的空书包丢下，身体踉跄着，摇摇欲坠，仿佛再也承受不住那流淌的悲伤。

叶深的心又软了。

他抱了抱母亲，又一次向她道别，柔声向她解释，门外有多重要的人在等他，他不能呆在这里，不能让他们心急……

“叶深。”

身后又传来另一个声音，他看到那张床上，半躺着他的父亲。他胸前放着本故事书，正在向他招手：“太晚了，再讲最后一个故事就睡，好吗？”

“好。”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没有丝毫压迫性，却让人无法拒绝，叶深心甘情愿地放弃抵抗，回到那张床上。

身边忽然变成了小时候的房间，灯光温暖，耳畔是父亲低柔的语调，读着书上的故事。

在那令人安心的声音里，叶深缓缓闭上眼睛。

他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耳中缭绕着口琴的声音。

那个曲调很熟悉，他不由跟着哼唱起来：

“在红唇褪色之前，在热血冷却之前，谁也不知明日事……”

他们告诉叶深，他是唱着歌醒来的。

原计划的微创手术被改成开胸手术，虽然化疗缩小了病灶范围，可肿瘤却缠上了一根静脉，让手术变成赌博。他的心跳数次停止，几乎流干身上的血……昏迷几天后，才脱离危险。

“我唱了什么？”叶深笑得很虚弱。

“《凤尾船之歌》。”高黎明一脸风尘地站在床头。

他又看到何时和殷于野，他们的面容都有些憔悴。

“我怎么又听见口琴声……”叶深向病房门口望去。

“没有琴声了。”何时说。

“你进手术室不久，她就咳血被送去抢救。”殷于野低下头，“你们一前一后被推出来，你去了重症监护室，她……”

叶深闭上眼睛。

“……在黑发变白之前，趁火焰还未熄灭。今日一去不复还。”

《生之欲》是黑泽明1952年的电影，讲一个癌症患者的最后时光。本章BGM《ゴンドラの唄》，就是标题中的《凤尾船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