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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梦离开办公室时,夜已经深了。
摇晃的公车上,其他乘客都半梦半醒。暗黄色的灯光笼罩在车内,郝梦依旧坐在她最喜欢的靠窗座位中。只不过,这次她没有看窗外的风景,而是从书包里掏出一封信——牛皮信封,三种语言的地址……这是顾启明寄来的信。
郝梦心情好时,会从那些信件里随机抽一封,看看顾启明那家伙写了些什么。
这是一种独属于她的有趣游戏:她会拆开某一封信,信里的内容和寄信的时间都不可控。一切都像是上帝掷骰子一样,充满随机与不定性。
郝梦今天运气不错(或者说是顾启明运气不错),她拆开的那封信是顾启明今日寄到的三封信之一。
顾启明的字和他的人一样,很有风骨,笔划瘦长,力度十足。
郝梦还记得高中时,学校组织硬笔书法大赛,顾启明也参加了,他拿了一等奖,获奖作品在学校的布告栏里展出了好久。
只不过,顾启明的字和那时相比,没有那么张扬了,多了一分内敛。
但同样都很好看。
to地球另一端的观星者:
你收到这封信时应该已经九月了吧。我上网查过天气,说九月的海德堡气温凉爽,是一年最适宜旅游的季节,但是这个温度持续不了太久,又会很快入冬。希望我的下一封信能在雪落下之前寄到吧。
最近我和几个同学办了个studio,我们聚齐了导演、摄影、编剧、灯光……唯一差的只有钱了。
为了省钱,我退了城里的房子,借宿在朋友家,他家挺不错,有狗,有猫,有鹦鹉,还养了两只花栗鼠,快构成一个完整食物链了。
他说可以把沙发让我睡,不收我房租。我到了之后才发现,确实他不该收我房租,因为那个沙发平常是狗睡的,狗才是我的房东。
狗挺好的,我们现在已经成兄弟了。狗发现我点的外卖里见不到荤腥,还把罐头让给我吃。
我说不用了,谢谢狗兄。
我这位喜欢把家当动物园的朋友生活很安逸,他就是京城人,父母给他留了一套商铺,他去年把商铺装修了一遍,一半当咖啡店,一半当书店,也就是如今最流行的咖啡书吧。
我很好奇,这么好的商铺位置,为什么不出租呢?毕竟咖啡店和书店是公认最赔钱的买卖了。
他却告诉我,咖啡店和书店并不是最赔钱的买卖,拍电影才是。
我忘了说,我这位朋友其实是我电影学院的师兄,他以前有八套房子,拍了几年电影之后,现在只剩下两套了。
我说既然还有两套,不如把其中一套投资我的电影。
结果,我差点被他赶出家门,连狗沙发都没得睡了。
拍电影总会遇到许许多多的困难,钱只是这些困难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项。
每当我遇到困难时,我就会想起紫金山上你对我说过的那句话。
你告诉我,天就要亮了。
我会去寻找让天亮起来的方法。
写了这么多,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收到这封信,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拆开它。
就当是我一厢情愿的与你分享我的生活吧。
郝梦,祝你学业顺利。
当你在地球的另一端仰望苍穹时,我也在竭尽所能,成为一颗足以驱散黑夜的星星。
——fro你的启明星
……
这封信不算长,在晃晃悠悠的公车上,郝梦把这封信读了一遍又一遍。这世界上除了郝梦以外,恐怕不会有人知道顾启明还有如此幽默风趣的一面吧。
只不过,信虽然读完了,但是她不打算回信。
失望的累积需要时间,想要磨平这些失望也需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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