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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安排了（第1页）

斜阳穿过尘封的十字格木窗，在泛着霉斑的墙面上切割出昏黄的光栅。

成排的铸铁档案柜像沉默的卫兵矗立在阴影里，柜顶的搪瓷缸结着蛛网，缸底"1971年度抗洪先进"的红漆字已斑驳难辨。

残阳透过龟裂的玻璃窗，在泛黄的奖状上切割出细碎金斑。

陈文旭扶着梯子，看罗清水踮脚擦拭"1989年度先进工作者"铜牌。

空气里浮动着旧纸浆与樟脑丸混杂的涩味，每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历史。

陈文旭的指尖刚触到西墙第三格档案盒，铁架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1987年安装的角钢支架早已锈蚀，成摞的牛皮纸袋像随时会倾塌的骨牌。

他佯装踉跄，膝盖"无意"撞向梯子横梁，印着"王德海"三字的档案袋顿时如折翼白鸽般飘出窗外。

"小心！"罗清水苍老的手抓住摇摇欲坠的铁架，文山装袖口露出半截褐色疤痕。

那是1971年黄河抢险时被钢缆勒出的印记。

老人头顶的灰白气雾突然翻涌，在档案坠落的瞬间迸出青金色火星。

楼下花坛新翻的泥土还带着潮气，正在这时厅长王伟正走了进来。

他的意国手工皮鞋踩在散落的文件上。

泛黄的《先进事迹报告》第三页，茶渍勾勒的段落突然活过来般刺痛双目："连长王德海连续72小时坚守决口，最终牺牲在抗洪抢险现场..."

王伟正的手指猛地攥紧纸页，指关节发出爆豆般的脆响。

“王德海，是他父亲的名字。”

"厅长，这些老档案该数字化了。"

陈文旭的声音惊起窗台乌鸦。

王伟正霍然抬头，夕阳恰好掠过荣誉墙上的集体照，将父亲年轻的面容镀上金边。

王伟正指尖在"王德海"三个字上摩挲出凹痕，老式台灯光晕里，搪瓷缸沿的反光突然与记忆重叠。

那个总泡着枸杞的军绿色茶缸，此刻正结着蛛网悬在罗清水头顶。

"老罗，您认识张广丰书记吧？"

厅长王伟正突然转身，文山装第三颗纽扣在罗清水袖口疤痕处投下阴影。

"他书房摆着张老照片，1971年舟桥团三连全体..."

罗清水擦拭铜牌的手蓦地僵住，半块霉斑恰巧遮住照片里年轻士兵的脸。

陈文旭的钢笔尖在笔记本划出突兀折线。

窗台乌鸦振翅声里，他听见档案柜深处传来细微的金属碰撞声——那是罗清水常年挂在腰间的黄铜钥匙串，此刻正随颤抖的手腕叩击柜门。

"当年决堤时，是王连长把我从钢缆堆里刨出来的。"

罗清水摸出个磨破皮的针线包，褪色的五角星徽章卡在夹层。"张广丰指导员举着党旗喊党员先跳，浪头打过来就剩半截旗杆。"

王伟正瞳孔骤缩。父亲日记本里夹着的半截旗穗，与老人手中徽章的磨损纹路完美契合。

25前洪水中漂走的党员证，此刻正在档案室霉潮的空气里缓缓浮出水面。

25年过去了，连长牺牲了。

指导员刚刚调到如今的江东省担任省委书记。

当时的新兵蛋子罗清水成了省建设厅离退休干部处的老罗处长。

"下月省委调研益都港扩建工程。"

厅长王伟正突然将父亲档案按在陈文旭胸口，意国皮鞋碾过满地碎金般的光斑。

"清水叔，广丰书记点名要看71年抗洪物资调度记录。"

铁架再度吱呀作响时，陈文旭瞥见罗清水将某个牛皮纸袋塞进搪瓷缸。

缸底"抗洪先进"的红漆正巧映在厅长后背，化作四点血滴状的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