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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之旭一把将他紧紧扣在怀里,吻着他的额头:“不怕,不怕。”
“那是我儿子!你们搞破鞋是吧?!啊——敢打我?!呸!我是他亲爹,你这个丧良心的东西!是谁生了你?是你老子我!一年半年的不回家,我说怎么找不到人,原来是给人当二椅子去了!”
林亮骂的格外难听,他的口沫四溅飞起,躺在地上大声喊着,让不少人从病房里打开门出来看热闹。
这是医院,禁止喧哗。
“大家来看看,这就是我养的好儿子!大半年不回家,他老子得了病也不管,还让他搞破鞋的过来揍他老子!这世上有没有这样的道理了?!”
医院里最不缺的便是茶余饭后的狗血事,大家都探出头朝着走廊尽头看笑话。
保安拉了好几下,林亮本就是尿毒症患者,几个人上去谁也不敢真的用力动他,他的小臂上还有人造瘘,若是碰坏了一条命谁能赔得起?
男人撒泼打滚,在地上大声吵嚷着让赔钱,他已经快要被打死了。
这样泼皮无赖,仅仅是因为林亮已经年老,他骷髅一样的身子根本打不过黎之旭,不然他这样阴毒的性格,怎么可能会愿意吃亏?他才不会。
那是他能救命的儿子啊,那是他在家里可以用来当摇钱树的人啊。
他不知道林听眠现在听不见,躺在地上那样没有任何颜面的胡闹:“儿子啊,爸爸我真的要活不下去了,你就不能和顾家再张张嘴,让你老子我能死前舒服些?你老子在家里都已经要病死了,你却出去当了二椅子,不把你爸放在眼里——”
世人对孝这个字似乎有种执念。
不过是一个人类继承了另一个人类的DNA,一个字就想要捆绑住一个孩子的未来。
到底,谁才是那个拖油瓶。
见状,黎之旭将林听眠交给张顾,吻着他的额头,将手机给他,让他看着屏幕,等到五分钟后,他发誓一定会回来。
林听眠早就被吓傻了。
他对林亮的恐惧已经成为躯体性,还记得他刚刚回到林家时,看着苍白的墙面已经被烟熏成淡黄,家中的垃圾在厕所已经堆积成山,一进门便有个巨大的镜子,上面擦满了脸上挤出来的黑头,鼻涕,还有母亲脸上廉价的口红。
听眠以为是家里穷,他从不会乱花钱,开心的认为自己一个月十万块的生活费会为林家解开贫穷的困窘,将来他会有爱他的父母,以及养大他的养父母,他那时认为自己比世上许多小孩幸运,他有两种不同的人生和父母。
可实际上,林家知道他一个月十万的为了这十万块抢破了头,当一个月十万被他们拿着赌,拿着挥霍够了以后,母亲跪在他面前求求他再去顾家要一些,她被人洗脑做生意,买了无数保健品放在家里堆积成灰,父亲呢,见他不肯,便拽着他进了小房间,打的他耳朵鼻子都在出血,直到他松嘴愿意去和顾家要钱。
林亮太吓人了,他喝多的时候还要拉着林听眠坐在桌边侃天地,上一秒还在笑呵呵说着自己年轻的时候有多么风光,下一秒就要痛骂他的母亲是个婊子,娶了他母亲以后一直不顺心,去厨房拿着菜刀愤慨的对着窗户骂,说他的母亲是扫把星,也说他是。
逼着他抽一口烟,说那时男人的象征,林听眠的身子从小是被娇养到大,他咳嗽不止,林亮说他自己生了个娘泡东西,丢人现眼,什么都不如顾星,人家顾星考上了京大的表演系,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这样昏天黑地的生活,林听眠怕极了,他真的很怕林亮会冲进医生办公室拽着他回家,边殴打他,边踹他隆起来的肚子....
他没有戴助听器,耳边更是寂静一片,所以他只能紧张的盯着门口,眼泪止不住朦胧了双眼,他就坐在办公室凳子上吓的直哭,用袖口擦着眼,一下下,脸上通红一片。
张顾被他这幅样子更是弄的手忙脚乱:“天爷,你不要哭啊,你现在情绪不能太激动,”
林听眠茫然的看着他,那张委屈的小脸上布满泪痕:“嗯?我要小叔....”
他不知道怎么沟通,只能把手里纸巾递过去,想要安慰他其实没有事。
“小叔...小叔....”林听眠的声音颤抖。
他很怕林亮会缠上黎之旭,他忽然最怕的竟然是林亮会在黎之旭的面前说自己的坏话,说自己不孝顺,说他是林家的扫把星,从此以后他就连小叔都没有了....
黎之旭会给林亮钱吗?他们会打架吗?
林听眠全都不知道,他什么都听不见,可是听听,听不见。
不要打架....
眼看着屏幕上的时间逐渐在变,林听眠的眼泪吧嗒吧嗒掉在上面,湿润的眼泪滴在触控上根本不受控制的在闪烁。
在四分半。
黎之旭推开办公室的门,他的领口有些乱了,袖口也卷了边,口罩不知所踪,手里捏着林听眠的助听器。在看见小家伙已经哭成泪人的时候,他阔步走到林听眠面前。
林听眠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小叔——”
他整个人都已经腿软,掌心黏腻潮湿一片。
这样本能的反应,让黎之旭的心脏剧震了一下,好像格外迟钝的痛在反复角磨着他的心。
这可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宝贝啊....
他不在的那两年,林听眠究竟经历过什么?他若是知道,怎么能舍得放任他一个人?若是知道听眠会受苦,即使他们之间存在道德,存在年龄,存在性别的不允许,他也一样要将人强制按在身边,不让他受一点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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