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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第1页）

正在无人的街道这样天马行空地乱想，忽然街口出现五六个人向这里走来，能清晰地看到他们手里的钢管。其中一人对着手机说：“找到了。”酒喝多了之后反应变得迟钝，距离仅有二、三十米时二宝才在一瞬间想到陆海，随即心脏狂跳似乎要跳出胸腔，来不及恐惧，拔腿就跑，甚至不敢回头确认那几个人是不是真的在追自己，怕回头的停顿被他们追上，只听到身后杂乱的脚步声随着他起身逃跑而变得紧凑，似乎都能听到他们手中的钢管相互碰撞发出的脆响。不知道陆海在什么地方看着，但二宝并不觉得自己逃跑是件多么丢人的事情，他只知道，如果自己停下来赤手空拳面对他们才是天下第一大傻逼。

“这就是你拿单反相机的原因吗？”

如同一只无头苍蝇在空旷的大街上乱跑乱撞，后来钻入一条条狭小的胡同以避免他们开车堵截。他不知道应该逃向哪里，学校是肯定不会去的，人太多，他丢不起那个人；去学校附近正满是大爷大妈们大跳广场舞的人民公园？如果去了，第二天就会上当地报纸的头版头条。一群人追在后面不断大喊：“站住！”“别跑！”二宝正在脑海中急速搜索可以避难的地方，听到他们这么喊忽然想笑，自己都惊讶于这种想笑的冲动，不跑？停下来被你们一顿暴揍？为什么恶人在行凶时都会说这么弱智的话？

后面一群人始终追不上，于是把钢管冲他扔去重重砸到他背上，二宝忍着剧痛十分懊恼自己没有买一把刀，他认定陆海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现在才知道，这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幼稚想法，此时对于陆海的恨，达到了极致。

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想到警察，本来对于警察没有任何好感，但现在只能借助他们的力量，想到这里，他提起全身仅有的力气，折向最近的派出所跑去。

二宝气喘吁吁地趴在高高的柜台前，望着值班民警发愣，不知该说什么，报警还是不报警？

“什么事？”

“那什么……您能不能……给我讲讲冬季防煤气中毒的知识？”

民警在诧异的目光当中确信他不是在开玩笑，甩给他一本册子说：“自己看！”

二宝在派出所里呆了将近两个小时，期间，不但一字一句读完了这本手册，而且在值班民警极度疑惑的目光中认真学习了一遍《关于规范自行车购销管理的通知》《关于招聘协警（交警协管员）的通知》《全市公安机关推进学习型党组织建设实施方案》《防两抢攻略》……直到再三确认那帮人已经走了，这才忐忑不安地走出派出所，随后小心翼翼跑到远离学校的地摊上买了一把水果刀揣在裤兜里，心里这才感觉踏实了些。走出老远，又返回买了一幅黑手套、一个口罩，这才返回学校。

今晚的事，他对谁也没说。

第二天，二宝一整天都没出宿舍，靠在床铺上，盯着头顶床板上那句话一口一口地抽着烟。后背上肿起得一片片泛着紫青，不过对于皮糙肉厚的二宝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碍。

“陆海不同于张坤，我现在才知道，其实张坤并没有想把我怎么样，同在工地卖力气并没有那么大的仇恨，只不过是为了面子，不然群殴自己的那一群人就不是赤手空拳了。但现在，打死我都不信那些钢管都是摆设，我逃得了一次两次，但我逃得了三次四次吗？不做点什么，这事就会变得无穷无尽……我他妈只是想上个学而已！”

中午，刘东宇从网吧回来看到满地烟头，连忙打开窗户，让室外凛冽的寒风吹进来，说：“你丫抽了多少烟？不就是三十块钱吗？看把你心疼的。”苏晨闪进来说：“应该不是钱的问题，昨晚肯定是做了亏心事，现在正反省呢。”

接连两天，二宝借着背题的名义始终没有走出宿舍楼，只坐在窗前看着宿舍楼进进出出的各色行人。期间半开玩笑地问马海建：“陆海这几天都干嘛呢？”马海建大大咧咧毫无防备：“还能干嘛？每天吃完饭带着王星和张衡昆在外面瞎混呗，不是去KTV就是打台球，不到十点绝不回来，富二代过得就是舒服啊。”二宝又借他手机查资料，马海建百无聊赖，拿过二宝的手机看了看，说：“你的人缘果然是惨不忍睹，这才几个联系人？”见二宝没理他，扯了张纸去了厕所。

过了好一会儿，二宝谨慎地删掉手机上所有上网痕迹这才还给他。

黑夜一点点降临，等校内校外的路灯都亮起来，确认陆海还没出门，二宝胡乱吃了两个馒头，拿起一件尚未穿过单薄的黑色外套穿上，又披上常穿的衣服，起身悄悄走出了学校，没走正门，而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翻墙出了校。绕了好大一圈戴上口罩来到正门，果然在一个偏僻的角落看到了那几个混混，他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掏出手机看了看表，六点二十五，二宝在校门口找了个角落耐心等待。半个多小时后，陆海和王星、张衡昆出现在校门口，二宝谨慎地跟在他们身后，直到他们进了台球厅，折身返回。回到学校看那几个混混仍然在蹲守，二宝翻墙进校，又马不停蹄地跑到正门，迅速调整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校门。很快，那几个人便跟了出来，其中一人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二宝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二宝并没有走繁华的大街，只挑黑暗的小路往里钻，左冲右突很快把那几人甩掉，消失在狭小的胡同里。

为首的一人皱着眉四下张望，最终一无所获，跟丢了。

“怎么办？”

“去校门口，他总要回去的。竟然把一个小毛崽子跟丢了，真他妈丢人，走！”

二宝躲在角落里，为了使衣服看起来不那么鼓鼓囊囊，所以穿得很少，冬夜里的寒风肆无忌惮，让他瑟瑟发抖，但他毫无知觉般迅速把里面的黑色外套脱下来穿在外面，戴上手套和口罩，把水果刀抽出来紧握在手中，由于太用力，握刀的手指甚至有些颤抖。他紧贴墙根，再次耐心地等待。

很快，小路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打着电话：“什么？跟丢了？那……好吧。”他挂断电话，自言自语道：“这点事都办不好，废物！”确认是陆海无疑，二宝擦了擦头上渗出的虚汗，松了松拿刀的手指又紧握住，待他走过，猛地从角落里窜出，陆海没有防备，只喊了一句“谁？”就被轻易地扑倒在地。二宝把他翻转过来，左腿屈膝抵在他胸口，左手掐住他下巴不让他动弹，右手持刀就要冲他大腿扎下去，可手臂举起来却怎么也扎不下去，尽管二宝已经在网上查过人体大腿上哪个部位没有血管、哪个部位没有筋骨、哪个地方扎下去不会失血过多导致休克……尽管查了这么多，但等到真要扎这一刀时，仍然下不了手，打架斗殴干过不少，但持刀伤人的决心却迟迟下不了。

陆海已经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冷笑道：“我知道是你，二宝，你以为你打扮成这样我就认不出你了？”二宝谨慎地没有说话，仍然挣扎着这一刀要不要刺下去，他甚至想好了退路，想好了怎么伪造不在场证明，但毕竟没有这样做过，忐忑不安，可是想到前几天那些人手拿钢管追逐，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戾气，口罩下的脸庞扭曲至狰狞，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右手高举过头顶就要刺下去，这时陆海喊道：“王子涵！你要杀我？我只找人追了你几条街你就要杀我？这么做值不值？杀了我，你这辈子也就废了……放了我，咱俩一笔勾销！”

“我只想老老实实上个学，没得罪你，没跟你抢什么，非得逼我跟你玩命？你有过被一群人拿着钢管追好几条街的感觉吗？你体会过躲在一个地方不敢出来的窝囊吗？有钱就他妈能为所欲为？”见他不为所动，陆海瞬间变了脸说：“豁出你那一条命，牛逼你就杀了我！来呀！杀了我！我爸在省里呼风唤雨，黑白两道都不敢得罪他，杀了我你也要死！”

尽管这一刻陆海表现得英勇无畏，但二宝分明看到他额头上因恐惧而渗出的虚汗，显然此刻他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二宝左手抓住他下巴，刀尖直指眉心，心中的戾气似乎要冲破胸膛，高举的右手最终还是刺了下去，陆海恐惧到了极点，张大眼睛，高喊着：“不要！我……”随着“啪”的一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