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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猫（第1页）

放学时段，一众学生归心似箭，他们步履凌乱，书包里的书本在奔跑中上下颠簸，脚步声令整个教学楼都嗡嗡轰响。汹涌的人流泄出校门，偶有人冲撞到静站在门口等候的学生，将其撞得东倒西歪。

“牧言，你一个人走不要紧吧？要不要我让我爸送你一起走？”一只女孩的手将她拉稳，对方关切问道。

被关怀的女生看了一眼她的同学，紧一紧自己书包背带。她一言不发，察觉到对方等待着她的回答，便点点头又摇摇头。

“好吧，那我走啦，拜拜。”

后者终于开口，她惜字如金：“拜。”

学校教室的灯光在她身后一间一间地熄灭，学生的人潮如大海分流出的小溪，眨眼间四散不见。大门前人数寥落，她孤单的影子显得格外眨眼。

胡牧言抓紧书包背带，依旧是一副坚毅倔强的脸色。她踮脚，伸长脖子往路口的方向看，奢望着有一辆车驶来载着她离开黑暗和不安。

不会有的，是她亲口要求父母不必来接的，但她藏着的心思明明是……！

胡牧言轻轻叹一口气，一步一晃，形容懒散，缓慢地往家的方向挪。

她不太想回家。前几日偶然从母亲手机上搜索一道难题时，她看见搜索历史记录有一条是“离婚流程是怎么办的”，她不露声色地删掉浏览痕迹，此后心事重重。

母亲总责怪父亲贪玩好玩，一有钱就会瞎买一些几乎不会保值的东西，每当月底算账统计下来就会发现这种无用的支出耗费惊人。母亲一项一项地扒家中的各类支出，父亲则一派老神在在的模样，偶尔还会在母亲怒意勃发的时候说些不着调的玩笑话。

两人三天两头吵，她初中的时候，甚至还会被暴怒的母亲从床上拽起来评理。她看着母亲的泪眼和激烈的言辞，在多年经验的促使下，默默选择了旁观。

手机的搜索记录像示警的信号，大概母亲真的无法忍受这种没有安全感的日子了。

别人面对家庭变故，要么变得叛逆，要么变得阴暗。而胡牧言面对家庭变故的应变方式，是变中二。

她心中有底线，不敢做得太出格。于是她开始搭配从头黑到脚的着装，学着爱搭不理地少说话，学着避开小团体结伴一个人独行和忧伤望天。企图用生活中无言又明显的举动吸引父母注意，向他们发出抗议。

但她太年轻，不明白只有被关注着被爱着的人，才能随心地做这些任性的事。

父母的争吵不休，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胡牧言无法，只能继续穿着一身黑，脱下的校服挂在腰处晃荡。

谁也看不懂我内心的忧郁，谁也不明白我的痛苦遭遇，谁……

胡牧言学着电视剧女主一般抬高下颌，迈自认为优雅而孤绝的步子往家走。走出一段后她停住脚步，居高临下地审视敢拦在她面前的小东西。

“喵，喵。”幼兽发出软软的叫声。

胡牧言脚尖转移方向，绕过它走，小猫却不依不饶地跟在她身后。

“喵——喵——”

胡牧言用眼角看它，忽然蹲下去，猫没有被吓走。

她试探着伸出一只手，猫脑袋犹豫几秒便亲亲热热地挨上去蹭蹭。猫脑袋毛又软又密，蹭在手心痒酥酥的，胡牧言如临大敌，登时跑了。

她疑心流浪猫脏兮兮皮毛里藏着会传染人的病毒，支着碰过猫的手指手心，一路冲回家洗手。

她第二天放学，又在老地方看见小猫，她这次兜里多揣了根火腿肠。

“便宜你了，本来我想自己吃掉的。”胡牧言将火腿肠怼过去，饶有兴致地看着小猫一手扒着肠将表面啃得凹凸不平。

“你要有个名字方便我以后喊你。你是个灰乎乎的花猫，叫……”她一开口就被自己起的名字雷到了，但还是坚持小声说下去，“灰姑娘好了。”

“灰姑娘”在她每日按时按量的投喂下，个头迅速膨胀。胡牧言严格按“喂猫——摸猫——冲回家洗手”的流程行事，她逐渐喜欢上这个和她日渐熟稔的小生命，却从未动过把它带回去的念头。

无他，她不愿惹麻烦去说服父母，父母吵架就够她头疼烦恼了。不过她封藏在内心的，无处释放的爱意悉数倾倒给“灰姑娘”，指望它能被养得更好看些被其他人领养走。

小猫可能真的带来了一些改变。母亲有天提了一嘴她近日一成不变的穿衣风格，什么小姑娘穿黑色太老气，这个年纪要穿点有颜色的衣服。

吸引走母亲的注意力了，胡牧言的中二行为没有一点收敛。

有了“灰姑娘”，她仿佛怀揣一个自己独享的秘密，愈发懒散地疏远人群。

胡牧言也不能确定“灰姑娘”是不是真姑娘，毕竟她平日里只摸一摸猫头，最多捋一捋猫背，说什么都是不敢把它抓起来仔细观察的。

这个名字她越喊越顺口，时间一长猫记住了，听到这个名字它会喵两声充作回应。

“你怎么肚子总是饱饱的？”有时候“灰姑娘”会在她身边翻个滚撒个娇，胡牧言就会捏捏它肚皮的软肉，问它为什么在她来之前肚子就是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