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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姿 曾许人间第一流（第1页）

梦潮如织。

言朝兮正在蒲团上打盹。

她病去抽丝，本也未恢复元气，但族学告假太久，积累的课业如山。

纵然裴玄鹤的课讲得再深入人心，也熬不过瞌睡虫的入耳，言朝兮抵着下巴盯着裴玄鹤手中的戒尺，不知不觉阖上了眼，丝毫没意识到逐渐逼近的脚步。

宋栀宁着急得快捏断彤管，见扯言朝兮袖未果，于是狠下心在书案下悄悄拧了她大股一把。

言朝兮痛呼一声，从蒲团上拔起身来。

“可是要下学了！”

她的声音喊得很大，就连云水堂二楼竹缦后的少郎也纷纷嗤笑起来。

言朝兮腾地坐下，才意料到周围的女郎不见踪影，青衣束发的少郎纷纷抱着蒲团朝楼梯走。

薛伯莲在人群中直莽提点了一句:“言姑娘！不是下学，是要听斋长们辩道！”

他游学归来，本应像宋嘉澍在云水堂一楼听陆琉等先生讲课，以备府试，奈何着实不是学儒辩道的料，是而与年轻少郎和女郎们一起在云水堂二楼听些礼法。

见言朝兮回眸颔首后，薛伯莲脸红得像喝了蜜酒。

有好事的少郎还偷偷觑二人两眼，吹个竹哨。

更有玩笑不恭的少郎们推搡着薛伯莲，却被力大如牛的他拐着其余人的脖颈往一楼去。

裴玄鹤手中的木戒尺“啪”一声敲在言朝兮的额角上，深邃的眉目中不见怫意，只有些无奈。

“言姑娘，你是我见过第一个听我课睡着的人。”

言朝兮羞赧不已，欲解释一番。

裴玄鹤却瞥了一眼滴漏，忙催促她与宋栀宁先去一楼听辩。

“今岁春闱已放榜，族学出了十三位贡士，陆先生今日得闲，便要重新遴选斋长。”裴玄鹤硬朗的五官也柔和些许。

“前些日子新来族学的有位少郎，名叫‘闻澜’，同一楼举子的斋长周焱相辩，二人皆是……苦寒出身，言姑娘不妨去听听。”

言朝兮听明白了。

宋氏族学仿效君都琼渊学府招纳名士，不止雍州权贵递了名帖，后辈儿郎可在此进学，寒门子弟若通过师长考核，亦可交了束脩进学搏一搏前程。

宋氏族学，这是在押宝。

宋老太君想让当年盛景再复:太师门生，遍布南芮。

那“闻澜”应当是裴玄鹤不可多得欣赏的学生，所以才让惜时如金的她不惜撺了二楼权贵子弟去听辩。

竹林摇曳，风雨欲来，云水堂中却灯烛如豆，众人不分长幼，围坐一圈。

女郎们大都碍于礼数，自主围在一块。

言朝兮与宋栀宁夹着蒲团正寻思哪处可以落脚，只见幢幢人影中，宋嘉澍露出两行白齿，指了指身旁空出的位置，已经放置了三方白玉镇纸。

他用力挥袖。

想不看见都难。

宋栀宁大喜过望，半点不客气，拉着言朝兮冲过去坐下，她敲了敲宋嘉澍的肩背，“寒暄”几句。

大抵也是些老掉牙的“宋家老小伸长了脖子望嘉澍功成名就，游学归来要好好念书，多学着人家”总总。

宋嘉澍有些委屈，旋即收走了宋栀宁袖中的瓜子和零嘴。

二人又要争闹之际，言朝兮眼前晃过一枝毛颖，她正疑惑时，却听见耳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言姑娘……旁边可还有人么？”

言朝兮欣然回首，抬眸望去，只见面前少郎穿着与周围人一致的天青色长衫，下摆的青莲暗纹绣在灯烛下隐隐浮动，斜襟云绲，青丝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