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刨根问底（第1页）

直到听到周方圆声音里有一丝发抖，纪轩才堪堪确认是当年她的影子还在，“好好好，我们不提他。我只是希望能有人好好照顾你，至少是稳重合适的男人。”

“你倒是合适了，当年个个都跟Will一样说我们般配。纪轩，你比我大六岁，足够稳重，请问你照顾我什么了？你玩我跟玩狗一样！”

周方圆的话极度难听，纪轩在这几年里，没有人敢跟他说过这么难听的话。

但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周方圆真的变了，纪轩开始对刚才偶然出现的发抖声线觉得不真实，他怀疑可能是出现了幻觉。因为眼前的周方圆已经能做到说狠话的时候把表情和音量控制得炉火纯青，连门外只隔了一道墙的服务员，大概都以为这间房里只有平和的聊天而已。

纪轩感觉太阳穴跳了几下，忍了忍头疼欲裂的感受，他尖锐地反问，“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比做狗？我不喜欢这种比喻，让人很不舒服。”

让你不舒服？周方圆心里冷哼一声，还有更不舒服的在后头。

她从容不迫地给自己的杯中添了茶，尽管纪轩的杯子也空了，她却把茶壶落回桌面上当没看到一样。

纪轩只好自己添茶，拎起茶壶就听到她说：“你养了一条狗，给狗拴上绳子训练它，让它跑就跑、让它停就停。有一天它拴绳子的地方磨破了，你不在意，你在意的是你的狗还能不能按照你的指令去跑。等到它的皮肤真的生疮了，你也成了一个优秀的训狗师，这时候你又想换一条更名贵的狗。”

周方圆就在一口一口透天香的黄金桂中，用事不关己的语气说出来这些往事。

人类很难相互理解，包括曾经相处多年的夫妻，甚至是曾经的自己。三个寒暑之后她发生了巨变，可以说成了另一个人，以至于现在的她已经无法共情那时的她，几乎可以称作是非常窝囊的自己。

现在的她，只觉得黄金桂很不错，这还是乔泽川教她的，他说过下午喝点乌龙茶可以在提神之余健脾养胃。果不其然，每一口热热的茶汤下肚，都能给特殊时期的身体灌入暖意，和昨夜里他的手掌与怀抱一样。

纪轩不喜欢会醉人的茶香，其实他压根不怎么喝茶，他平日更喜欢现磨咖啡。来茶馆这个地点可以迁就周方圆，但她口中说出来的话纪轩忍不了。

他喊了几声停也没能阻止周方圆将话讲完，最后无力地说：“我不是玩弄你，你这样说对我们太不公平了！我那几年真的爱你！”

周方圆寒如冰的眼神终于有了闪动，迟来的认可无法填平那个巨大的血窟窿，还把它撕开一隅开始向外渗出脓血。

她不得不承认，和纪轩一起忆当年的感觉太糟了，放佛有人在人生的影像带突然按了快退键，回到了那时。“你绑我在身边，让我依附你，然后冷落我。只是想拥有却不爱护，纪轩，你口中的爱拿不出手。”

纪轩失去辩解能力，喉咙发不出半个字，一双眼一直凝视着她。脸庞明明没有变化，眼神里却多了太多看不明白的东西。

周方圆半晌没见他回答，却看到他视线直勾勾地落在自己脸上，又不像看自己，像是透过她去看另一个人。她皱了皱眉，问：“你盯着我看什么？”

“我在想曾经的你。”

“错过了我的三年，再对着面目全非的现在找曾经的我，无非是精神层面的刻舟求剑。”她视线对上纪轩显得疲惫的双眼，生出一种观赏的心态，“纪轩，这几年你也很累吧？你到底是想看从前百依百顺的我，还是看曾经一腔热血的自己？我猜，你是不是也被人权衡利弊过了？”

这种话从周方圆口里说出来，纪轩很难受，他此刻才真切体会到这些年里心里无数次隐隐作痛的感觉原来是后悔。周方圆三个字在他这里代表了为他无条件无怨言地付出，他想过将船舶开回来重新停靠，可港湾已经长满了礁石，“圆圆”也长满了刺。

“风水轮流转。”周方圆见纪轩面色如纸，一直没吭声，她又抿着嘴品茶，很随意地吐出这几个字。

纪轩扯着嘴角为难道：“我想过挽回，你大概不会信吧。”

这个念头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也不太确定，是每天回家后的空虚感，还是和其他女人没劲的暧昧，是忍不住和她家人保持着关心，还是看到她微博照片开始控制不住的妒火？

可是，他很早就知道周方圆来到京市，却连亲自飞过来见面的一点勇气都没有。

周方圆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反而问：“你觉得我这几年怎么样？”

纪轩脑中一片浆糊，过得不好是必然的，说过得好又显得他没良心。他又扫了几眼周方圆的外貌，道：“头发剪短了。”

周方圆笑了，笑得冷淡又释然，“我瘦了十斤，你和我过了几年你看不出来，他当年和我只见了几面就能看出来。你知道吗？乔泽川太爱我了，以至于我回想起你说爱我的样子时，才知道原来你不爱我。其它关系或许可以修补，但爱情不行。爱情的裂痕会永远留在心里，疤痕即使褪去，再割开血肉依然得承认皮下组织有所不同。纪轩，把你的玫瑰色滤镜拿掉，破镜不可能重圆，和好也不会如初。”

“对不起！我诚挚向你道歉。”词穷许久后，纪轩终于真正低下头颅。

“真正的道歉是补偿，言语上的道歉只是假惺惺走过场，是苦肉计。”

“好！你还要什么补偿，我一定尽力办到。”

周方圆与他磨了半天，把他心中的愧疚调动得淋漓尽致后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审计，请你帮忙。我不管你这回出现是刻意针对还是偶然，总之我希望你高抬贵手！”

纪轩盯着周方圆的眼神很快变了，从触动到愤怒只需要一秒钟、一句话，他无法控制地拧紧眉头确认他没有听错。

周方圆想怎么骂他，纪轩都能承受，因为他认为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旧账。但他万万不能接受周方圆如今的咄咄逼人是为了另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