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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云昭就像是一团烈火,她的声音却如水一样温柔。
温柔清澈到,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听错了,或是因为太过渴望,而出现了幻听。
可是抚在她脸颊上的触感是真真实实的。
司徒云昭像是下定了决心,而非一时冲动,她眼眸如水,温温柔柔地,又重复了一次,“你是不是在怀疑自己听错了?那我再说一次,我喜欢你。”
司徒清潇眼眸深邃,她心底的震惊贴合进了猜想里,她是从未想过的,不是从未想,而是不敢想,可是上次,在醉仙楼,司徒云昭原原本本地解开误会,含着情意的眼神太过真挚,太过真诚,太过真实,她甚至想,司徒云昭会不会是特意解释给自己听的呢。可她又笑自己自作多情。
司徒清潇抬起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拉下她的手,她声音轻飘颤抖着,“司徒云昭,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司徒云昭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她,里面是不加掩饰的浓重的情意,温柔到极致。
司徒清潇也在这样的眼神之下平静下来,震惊和喜悦过去,留下的便只有悲伤和痛意了。她一双眸子又归于沉静,只是里面添了一丝别样的东西。
司徒云昭的喜欢,是从何而来,又从何时开始,又,又能持续多久。
司徒清潇沉默着,司徒云昭眼中迷蒙,她闭上眼睛,靠在柱子上,轻轻地,“你不相信是不是?”
她睁开眼睛,眼中恢复清明了一些,“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平南王府。
王府的画室,是司徒云昭作画之地,里面除却钟灵毓秀,高山流水的山水画,便是许许多多的人像画。
司徒清潇呆愣在原地,清泪控制不住地落下,她长睫轻眨,一向清冷如斯的她像被抽离了魂魄,全然不敢相信面前的景象,眼眶泛红。
满墙的画卷,一张张,一幅幅,初次心动那年,新岁宴上,十七岁的司徒清潇,眉目间尚且青涩,却已经清冷孤傲,如空谷幽兰,幽远雅致。
十八岁的司徒清潇,生辰宴上,一袭红衣,出落的亭亭玉立,薄肩柳腰,凹凸有致,女儿家初长成的模样,明眸皓齿。
大殿里,司徒清潇低头抚琴,乌黑如瀑的青丝垂下,依偎在瓷白如玉的脖颈间,玉指轻挑琴弦,端庄优雅。
有些,司徒清潇自己都已经忘却的画面,却被她记录下来了,一个一个跃然纸上。
十九岁的司徒清潇,一身白衣,脚蹬白色的小鹿皮靴,骑着一匹棕色的赤兔马,出尘脱俗。在猎场上,骑射出众,风头正盛,盖过了所有的诸王公主。
二十二岁的司徒清潇,一身水蓝色的烟纱宫裙,粉黛精致,头上插着金步摇,身上的纱衣有一丝透,娇魅艳丽,美得不可方物。
还有今年,二十四岁的司徒清潇,年岁正盛,新岁宴上一袭大红公主凤袍,举手投足,皆是世间毒药,如同盛放的玫瑰,美得近乎妖冶。
全都是在众人面前出现过的司徒清潇,她从来不知道,她正在这样悄悄地,视如珍宝般地记录她。也许落在别人眼中,司徒清潇只是高贵令人生敬的大国公主,但落在司徒云昭眼中,便是一幅幅心动画面。
司徒云昭笔下的她,带着鲜活,浓重的爱意,就像是司徒云昭的人一样,年少气盛,爱的热烈。只是画卷上的人,眉目温柔,不像是现实中的司徒清潇,自始至终眉目清冷,孤傲疏离,没有温情,也许,那是司徒云昭心中的她,盼望的她。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在她心里,这么美。
还有一幅画卷,有些特别。其他的皆是众人面前的司徒清潇,唯有一幅,是司徒清潇孤身一人靠在窗边,独自落泪的画面。
那是一年多前,北国先可汗万俟晟还在位时,他和书求亲,司徒文泰不敢拒绝,便决定把二公主送到北国和亲。司徒清潇母后去得早,在皇宫中,她弟妹众多,扮演得多是秭秭的角色,而她只有两位秭秭,大公主与她年纪相差太多,来往不多,二公主只大司徒清潇两岁,性子又柔和,两个人自小一处长大,二公主颇为照顾她,这也是司徒清潇为数不多可以依赖的人。
然而司徒文泰轻飘飘的一道圣旨,就要把亲生女儿送去和亲,不日便要出发,终生都无法再回来。北国先可汗彼时已经年近五十,妻妾成群,儿女成百,嫁过去会是何光景自然也能想象得到。先平南王故去,朝中无大将,司徒文泰惧怕穷兵黩武的北国,于是,北国先汗修书和亲,他答应了,只是牺牲一个女儿的一生幸福,又如何能与他的大齐国势作对比呢。
二公主性子好,颇得弟妹喜爱,许多皇子公主皆去为二公主求情,司徒文泰说什么都不肯收回成命。送亲的日子一日日近了,二公主性子绵软,无法拒绝也拒绝不了,她一个深闺公主,又能如何,只能连日地以泪洗面。皇子公主围了四周,也无人有办法。司徒清潇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那日,她靠在窗边,清清浅浅地落下了一滴泪。
却被偶然路过长乐宫前的司徒云昭看在了眼里,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泪。
本来,这是他们司徒家的事情,司徒云昭不像先平南王那般正直善良,心忧天下,她漠不关心分毫,司徒家的人,是生是死或是和亲,都与她没有半分关系。
后来,司徒云昭负着手,在朝堂之上,驳回了这道圣旨,她说,北国若敢因此发难,她便亲手让北国可汗万俟晟人头落地。就这样,留住了二公主。
原来,只是因为这一滴清浅的眼泪。
其他的画卷,总是人前的司徒清潇,也许多多少少都带着一些面具,可是那一次,她觉得自己似乎偶然触摸到了她真实又柔软的灵魂。
司徒云昭拉住司徒清潇的手腕,把她轻轻抵到墙上,身后是满墙的画卷,是各式各样的司徒清潇,她一手攥住她的手腕,一手撑着墙,与她面对面,眼神迷蒙炙热,她勾起唇角,“这下,相信了么?”
酒本身并没有让她有那么深的醉意,可是司徒清潇身上的气息让她迷醉,让她想要放肆。
她活得阴戾,政治斗争,不亚于战场厮杀,来去杀伐,何来那么多的光明,她心狠手辣,什么样的事都做过,轻飘飘一个命令便会让政敌的党羽血流成河,身上背负的人命,不无辜的,无辜的,手上沾了多少鲜血。而司徒清潇光风霁月,与她不一样。
她爱像一团烈火,而司徒清潇就像一块寒冰,她们哪里都不一样。
司徒云昭移到她的颊边,耳边,她的唇若即若离,连呼出的气息拂在她的耳上,令人心颤。
司徒清潇靠在墙上,闭上眼睛,清泪流下,长长的睫羽上还挂着湿意,这些年来的日日夜夜,点点滴滴,都在她脑海中浮现,司徒云昭一次一次的所做所为,一次一次的眼神,细细回忆起来才令她惊觉原来如此。
“和我在一起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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