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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湛蓝,阳光正盛,秋日里难得的好天气,谢隐换了一身便装,买了一把明艳又不夺目的小雏菊,高高兴兴地去了a市人民医院。
黑色的休闲衬衫掖在牛仔裤里,腰线展现得一览无余,领口的扣子没有系,隐隐约约地露出一点锁骨来,衬得下颌线更为立体了。
其实谢隐从来都不是那种帅而不自知的小白花,他非常知道自己帅在哪,也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放肆展露,什么时候要收敛锋芒。
他余光里看了看电梯侧面的反光镜,拽了拽鸭舌帽沿,嘴角露出难得的轻松笑意——怎么看着,都像是去追小姑娘的帅气弟弟。
挺好,久违的青春少年时的感觉,真挺好。
结果进了妇产科病房,谢隐和床上人来了个“纵使相逢应不识”,愣是谁也没认出谁来。
半晌,躺在床上擦着嘴角的蒲冬亭才虚弱地笑了起来:“哎,半天才认出来,不知道以为哪来的大学生呢。”
谢隐一根神经被刺痛了,老大比他两个月前见时更虚弱了。头发稀疏得已经能见头皮了,仅剩的部分也大多花白。脸色惨白,嘴角有血迹,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化疗之后吐血了。
谢隐的心都在滴血,但他惯来不是悲春伤秋的主儿,大嘴一咧,信手拈来地臭贫一句:“那么娘娘,对今儿进贡来的大学生男宠,还满意么?”
说罢极尽夸张地搔首弄姿一番,差点给自己恶心吐了。
蒲冬亭彻底被逗笑了,示意护工先休息吧,她也来了点精神,想和谢隐说几句话。
蒲冬亭笑了,谢隐紧揪的心头也稍稍放松了一点。
谢隐把花递上去,蒲冬亭笑着嗔怪:“你这也不是看病人该买的花啊。”
谢隐装模作样地左右看看,一脸无辜地问:“哪有病人?我怎么没看见?这是我给我们娘娘买的花……”
说到这,极其扭捏做作地捏紧了嗓子,垂眉低眸地娇羞说道:“望娘娘怜惜我。”
蒲冬亭一巴掌拍在了谢隐的肩膀上,但脸上的笑意却是真的,艰难地笑了一会,跟谢隐说道:“听说最近工作干得不错,破了几个大案呢,省厅可是对你工作非常满意。”
谢隐嘿嘿一笑:“要不说孙悟空烦多少个筋斗云也翻不出如来佛祖的还得是我家老大呢,人在陋室,还能掌握天下事,佩服佩服。”
蒲冬亭白了他一眼:“行了,少给我臭贫,继续努力。我和省厅聊过两次想要退二线,省厅对我退下来的事儿倒是也没什么意见,但我想推你,阻力仍然有。你还得加把劲。”
谢隐聊到这,才收敛起笑容来,懒恹恹地靠在旁边病床的床头上,直截了当地回答:“我不干。你还没到岁数,一点小伤就下火线了?你得继续干下去。”
说这话的时候,谢隐其实整个胸腔都疼的。癌症,人类至今仍然无法攻克的难题,绝对算不得小伤。他何尝不想让蒲冬亭多歇一歇呢?可他了解蒲冬亭,这个女人把事业当作生命一样对待,一旦真的退下来了,也就颓了,没了精神支柱,恐怕活下去都难。
“三十几岁的老爷们儿了,说什么胡话。我还能干到死?”蒲冬亭起身,想给谢隐找水果吃,被谢隐拦住了。
谢隐剥了个香蕉,递给蒲冬亭:“你在时候,犯多大错都有你兜着。你要不在了,我就成没妈的孩子了,啥都得自己扛了。”
蒲冬亭被说得心里热呼呼的,但嘴上还是嗔了句:“谁能总有妈罩着啊?你那大高个儿,你不扛谁扛?天塌下来都得你扛!”
二人有贫了一会嘴,这时护士走了进来:“这位同志,你别坐这病床了,马上有人住进来了。”
谢隐赶紧起身给人家挪地方,他把椅子往蒲冬亭身边拉去,俯身低语:“你怎么不找个单间呢?人太多安排不上?我给你找找门路?”
蒲冬亭却连连摇头:“算了吧,现在医疗资源多紧张,你也不是不知道。你来时候看见走廊里那些床位了吧?我起码还有个屋呢,已经不错了。当警察,我这一辈子什么苦没吃过,这都是来享福来了。”
谢隐拗不过她,也不再坚持,但脸色仍旧不好看。蒲冬亭看出来了,笑了起来:“两个人一个病房不也挺好么?热闹。我和之前那床病人家的女儿处得可好了,那小姑娘就是岁数太小了,才21,要不我都想把她介绍给你当媳妇了。”
蒲冬亭已经把谢隐拿捏得死死的了,知道他只要一提“找媳妇”,肯定不是尿遁就是转移话题了。
果不其然,谢隐赶紧说:“原来那床的,出院了?”
说到这,蒲冬亭脸上的笑意彻底没有了,她第一次有了眼神回避的举动。谢隐心底咯噔一下,知道自己问错问题了。
“死了。脑死亡,12小时对外界刺激没有反应,女儿决定拔的氧气管。”
病房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作为警察,谢隐偶尔也会觉得自己对于生死之事看得淡了。但每每直面生死,无论是蒲冬亭这种朝夕相处的战友,还是受害者这样的陌生人,他都明白,那所谓的看淡不过是无事时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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