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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九娘一叹,道:“听柳家人的话头,是那姑娘昨日来了镇上就再没归家去,家里也寻了一整晚了,都没找着,家里人猜着,恐怕是被人掠卖了。”
林九娘心中还有些犹疑,柳家人的古怪之处说是不说,又怎么说才好。
然而这犹豫的一息功夫,陆承骁已是等不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林九娘那一段话听过来的,媒人一张一合的嘴,吐出来的话一个字一个字他都听进了耳中,组合在一处却全成了震耳的轰鸣,他都有听到,却一个字也不愿意懂。
他与她约好的,两日内他去提亲,他如约去了,可为什么……
陆承骁唇上的血色几乎在那一霎褪尽,惨白到林九娘再多一个字都不忍言说。
那是一种极奇诡的体验,愕然、疼痛、惊惶、不敢置信,这种种情绪来得太过猛烈,猛烈到一息间就能将人灭顶,剩副躯壳不致死,却又分明生不如死,慈悲又残忍。
躯壳空洞到仿佛失了灵魂,然而这样的空洞麻木中,陆承骁心中却有另一道名为营救的念头,让他收束神魂,以极快的速度将半个自己从空洞中抽离。
“爹、娘,我去趟柳家村。”他张口,留下这么一句话,人已经离了正厅。
陆洵和陈氏哪里放心,一个喊着八宝备车,一个请林九娘帮忙打探一下昨日镇上有没有发生什么掠卖人口的事情,光天化日的要带走那么大一个人,细打听下,总有人能看见的吧。
林九娘是个媒婆,镇上三教九流就没有她不熟,陈氏这一请托,她连连应下。
由八宝赶车,陆家夫妇直追着陆承骁就向柳家村去,他二人一走,原本在偏厅没露面的长媳秦氏出来张罗着送林九娘,把人送出门后,想一想不放心,同相随出来的陆霜道:“霜儿你帮忙照应一下昱哥儿和瑞哥儿,我也出去打听打听吧。”
陆霜是昨晚才知三哥有心上人的,今儿原是去提亲的好日子,未来三嫂却出了这样的事,岂有不应的,只道:“大嫂快去,家里有我。”
陆家在家的这算是整个人都动了起来,因着一个还不曾谋面的姑娘。
陆承骁此去柳家村,一路上也是心乱如麻,又很清楚此时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强行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而此时,柳家也热闹非常。
原来一大早因镇上的林九娘进村里来打听柳康笙家,进了村后是沿途问路过去的,这就不知道叫多少人听到了,妇人们凑到一处,闲着可不就是拿这事说嘴。
有认出那是镇上的媒人,都猜测这是有人给柳渔说媒来了,巧的是昨日才招待过陆太太的那一位妇人也在,这一下可是得意,就把昨日陆太太来家的事绘声绘影说了一回,陆家是什么人家,又是多富贵,在县里都有布铺,说得是唾沫横飞。
一群村妇听得也是咋舌连连,又钦又羡:“柳康笙这运道,养了渔儿这么个姑娘,以后是要发达了。”
也是巧了,陈槐花也在场。
陈槐花是哪个?正是镇上陈家帮工的陈妈那妹子,先还带着陈妈悄悄相过柳渔的那一个。
因着一个姐姐在镇上大户人家做活,这陈槐花对镇上的大户人家可比村里这些人要了解得多些,常能从她姐那里听些边边角角的事情,这陆家,陈槐花可是如雷贯耳,无他,发迹得快呀,她姐那东家太太可太喜欢暗下里拿陆太太作比了,从出身到行事都要比一比,没想到这回连相媳妇都撞一块来了。
陈槐花心里啧啧,前头还道是陈家儿子瞧上了渔儿丫头,可她姐来了那一回,后边也没见有动静了,倒是这陆太太来得快,自己亲自来了一趟,转天竟然媒人就到了。
又想起上回她姐来时那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儿,遮遮掩掩的,那陈太太是生怕给人知晓了他们陈家打听渔儿丫头吧,啧,跟怕谁沾上她似的,看,现在比陈家富贵的陆家来了,可不就是她说的,柳渔这样好的姑娘,那有眼光的都得是抢着要,不说别的,只说下一代子孙,只要有她一半好看,想想都能美上天去。
陈槐花已是想好了,下回再见她姐啊,要好好说说,瞧不起谁乡下姑娘呢,抢手着呢。
不过这陈槐花虽喜凑热闹,却不是那起子好搬弄口舌的,说话尤其知分寸,除了跟自己家姐说道几句,在外边倒是口风严谨得很,尤其这会子陆家已经来提亲了,对于陈家原来打探过柳渔的事,她是捂在肚子里一个字儿也没往出透。
乡下小村太闲了,闲得只要有一桩热闹都要逢人搬三句,于是不过一个多时辰,镇上陆家来柳康笙家提亲,陆家公子要娶柳渔的事就满村都传遍了。
这不半上午的,呼啦啦一群村里人全围去了柳家瞧热闹攀交情去了。
村民们以为的柳家,是柳康笙喜气洋洋,王氏笑意盈盈,给一众乡邻端条凳拿竹椅,一人泡上一碗茶,再拿些个自家收的炒花生炒瓜子招待招待,散散喜气儿的。
可等一进柳家,来凑热闹的都傻眼了,这——哪哪也瞧不出喜气啊。
柳康笙脸拉得跟驴脸有得拼了,王氏那一张脸可更精彩,跟染布桶里滚了一回似的,红红紫紫好不热闹,平日里最喜欢端长媳派头的伍氏影儿都没见,东屋里嗷嗷鬼嚎的——听着是柳大郎????
村里人可不知道直白委婉怎么写,瞧瞧这场面,当下就有那嘴损又瞧热闹不嫌事大的问了:“哟,你们家这是怎么了,不是,王氏你这脸是被打的吧?”
“东屋里嚎的,是大郎吧,这怎么了啊?你家渔儿呢?听说陆家来提亲了是不,就是在县里有布铺的那个陆家。”
这里的话还没答呢,新一波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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