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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五年（第1页）

“喂。”

“嗯？”

梨儿背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悠然揉着眼睛，随便披着件外衫就从屋子里面出来了，她将外衫脱下一半搭在她的肩膀。

两人一起坐在台阶上，望着有些模糊的月亮：“好凉快啊，是不是？”

“是啊，清爽得很。”梨儿回着话，语气轻柔，又顺势靠在了悠然肩上，“不知道像这样静谧的清晨，还能有几个。”

“啧，乱说的什么话。放心吧，我们时间还多着呢。”悠然站起身来，拍拍腿，“别坐这儿了，一会受凉了。走，给你梳头发去。”

“嗯，好啊。”

从第一次悠然给梨儿梳了好看的发髻后，梨儿再自己梳总是嫌丑，每次自己随便绑一绑就不耐烦了，又闹着让悠然再给她梳一遍上回的样式。次次都说是最后一次，却次次都是“倒数第二次”。又说是怕给她丢人，又说是怕耽误她的时间。就这样骂着又宠着，悠然竟为梨儿梳了五年的发。

“独夜有知己，问心无故人。”这五年来，那位少年再没到梨儿的梦里去过。她曾经怀念，后来也渐渐习惯，或许是因为自己有了同龄的朋友，便不再需要那位幻想出来的伙伴了。

“他不是曾经说过，藏魇族一生只有一个宿主，他需要我来维系生命的吗？”梨儿冷笑一声，她更加确信，那个少年就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一个人物罢了。

现在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怯懦的自己，他自然不会再来。只是，跟那个“曾经懦弱的自己”的道别，似乎太过仓促。直到五年后的今天，再回想起那时候的那场梦，还是有一些无法言喻的可惜。

五年里的成长并不缓慢，这几年与悠然的相处让她懂得一个道理：人是需要伙伴的，与伙伴并肩同行并不是懦弱的表现；而懦弱，也并不是该令人嗤之以鼻的事情，只是一种偶尔会出现的生而为人正常的情绪罢了。

刚开始的两年里，她时常受人欺负。夫人的刁难她暂且忍下，丫头们却也不断出招，好在总有悠然和秋姨护着她。

渐渐地，每天面对悠然冷漠高傲的态度和丫头们的恶劣手段，梨儿也耳濡目染，慢慢学会了以牙还牙：比如刚梳洗完就被人喷了一身灰的话，她会直接抱上去，追着那人满院跑；又或者拿出去晾晒的棉被被人泼了臭菜汤，就干脆偷偷将被子压在欺负自己那人的床铺底下，睡得人家又湿又臭，自己却让悠然帮忙找来新的棉被盖着……

次次别人告了状，彩花婆婆因为整件事总有悠然的参与，也都只是轻微责罚，面子上过得去就行。而悠然，她恨不得就干脆加入这场“嬉闹”之中。每每报复成功，两个便会聚在一起偷笑吃酒，大肆庆贺一番。

这天雨水刚停，府中突然传来两位少爷即将回府的消息。梨儿这才记起，府里原是有两位少爷在五年前就外出求学去了，也就是自己进府的那一年，想必是少爷们前脚离家，自己后脚就进了府吧。

“怪不得，夫人那么急着打压我，原来是少爷们要离家那么多年，怕老爷对后辈的宠爱会转移到我身上呗。真是想得太多，其实我哪有那么招人喜欢啊。”梨儿如是思索着，笑出了声。

“怎么又呆住了，明早少爷们就回府了，肯定有得你忙，还不早做准备？对了，大少爷在外受了点伤，腿脚不灵便了，你注意着点。”悠然提醒道，神色十分担心的样子。

“那二少爷呢？”

悠然一听立马变了脸色，凑近了她悄悄说道：“他啊？你最好是离得越远越好，那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二少爷为人嚣张纨绔，性格猥琐，暴虐成性，好胜心还强，被他瞧上准没好事。”

“瞧上……”梨儿感叹着，这么烂的一个人，被他看上得是倒了多大的霉啊。

“以前府里就有几个小丫头被那二少爷看上，你猜怎么着？她们一个个全失踪啦！到现在也没一个人有了下落的，不知道都弄哪儿去了，怪吓人的。”悠然叹气道：“被他祸害的那些个姑娘，都是脾气秉性很好的，有些还是这些丫头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有才情的，不是会弹琴跳舞的，就是会些诗词歌赋的，可惜，可惜呀。要我说，都是一个妈生的，怎么脾气秉性差那么多，像我们大少爷他就是个温柔正直的人呢。”

怪不得接触的这些丫头们都是这么粗鄙暴躁，小肚鸡肠，还总欺负人呢，原是因为留下的都是些个性不佳，不讨人喜欢的。

梨儿想着，自己最近虽经常被悠然夸奖生得愈加灵巧可爱了，可除了乞讨时那才能勉强转几个圈的舞技外，这几年里靠悠然教会自己的那么百来个字也没什么可吸引得了那顽劣残暴的小少爷的，顿时放心不少。

可又是为什么，老爷和秋姨，甚至是大夫人却都在看清自己的脸的之后，着急嘱咐她要远离小少爷呢？

梨儿嘴里应着悠然，心中却生了许多疑惑。不过不管有什么隐情，只要远离，让他注意不到府里多出个自己不就安全了嘛。

这几年大家对她都是惹不过就躲，大多见了自己跟没见一样。夫人的注意力，必然也在两个儿子回到身边以后全被转移，谁还会理自己这个掀不起波澜的小丫头呢。不就是不被注意嘛，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知道了悠然，小少爷我会尽量远离的，而且我从来也不是有文采的人，他要害谁也不会盯准了我的。不过嘛……”梨儿听她几句话字字不离大少爷，就难免多了一些联想：“这大少爷，真那么好？你跟我多说说呗。”

“说什么啊，有什么好说的，只是比普通的男人好一点嘛，就是也……没什么好说的！”悠然的脸羞得通红，微微低下了头，又悄悄抬眼偷看阿离，接着突然皱起眉来。

“嘁，你见过几个男人呐，这就对比起来啦？”梨儿凑近她阴阳怪气地调侃，“看看，脸都红了吧。”她越看越不对，这悠然的表情怎么这么严肃？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怎，怎么了？”

悠然抬起头来摸她的脸：“梨儿啊，我早就想说了，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跟大少爷眉眼间非常相似，你……当真不知道你的父母是谁？”

“哈哈，我跟大少爷像啊？难不成我是老爷失散多年的女儿吗？”梨儿一下听乐了，眼珠子滴溜一转，“怪不得呢，那时候你肯冲出来替我解围，原来是心里念着大少爷的情分呀。”

“不理你了，现在都学会乱讲话了，我说认真的呢。真是太不乖了，一会儿我找我娘罚你去！”说完悠然气呼呼地就走了。

梨儿想，这是猜中了啊，这悠然平时对外人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多给，跟个冰块儿似的，竟然能对大少爷如此上心？

梨儿胡乱猜想着，觉着这条感情线被自己梳理得愈发清晰明朗了，心情顿时如向阳的花儿般满足，干起活来都比平常灵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