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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归来(九)
晏无凭自那日起便失踪了。
周檀按着自己的眉心,端坐在书斋当中,黑衣人低声在他面前说着话,声音沙哑。
“继续找,”周檀合上了手边的案卷,疲倦道,“她孤身在外,傅庆年和彭越未必肯放过她。”
“是,”黑衣人应下,没忍住多问了一句,“审判已下,晏姑娘为何会出走?或许她留下字条,只是想就此别过?”
“不会,”周檀答道,他抬眼看向对面的黑衣,“艾老板不曾对你说过她的身世么?”
黑衣摇摇头。
周檀握着手中的竹制毛笔,难得发呆,笔尖一滴墨落在了纸页上,黑衣人见他不想多言,连忙转移话题道:“前几日我快马去了一趟金陵城,白老托我将此物带回来还给你。”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沉香木盒子,轻轻放在了桌上。
周檀持笔的手一抖:“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这样东西太过贵重,并不能收,未来若是任氏上门去谢筹钱之功,他不会将你供出来的。”黑衣人回忆着道,“白老说,银钱并不重要,希望你多关照十三郎。”
“嗯,你照例每月去寻春娘子,请她转述十三近况,辑录给白老即可。”周檀嗓音微哑,他伸手拿过了那个沉重的沉香木盒子,轻笑了一声,“罢了,择日我再登门道谢罢。”
“大人,白老一点拨,我倒明白了。”黑衣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即使他刻意伪装了自己的声线,还是能听出来有些抖,“你为了给陛下表忠心,故意让任氏一族记恨你、和你决裂,上次我问,为何不告诉任氏的长公子……原是如此,他们若是知道了、若是谢你,陛下捏住了这软肋,更不可能放过任大人了。”
“我说过了,”周檀语气沉沉地唤他,声音听不出情绪来,只带了一二分威慑,“此事,不必多言。”
书斋之外突然传来一声竹叶抖动的声响。
黑衣这一惊非同小可,还不等周檀阻止,他便一把擒过了门口的青衣男子,扣着他的脖子将门关上,腰侧的刀应声出鞘,周檀在他身后喊道:“黑衣!”
黑衣把刀架在来人的脖子上,转过头去,周檀看见了曲悠带着愕然的面庞。
“大人,他听到了。”
“无妨,放手罢。”
周檀走了过来,亲自将他的刀往下压了一压,黑衣只好不情不愿地收刀入鞘,仍旧觉得不放心:“你为何私自闯入书斋?”
“周檀,”曲悠却没心思理黑衣人,颤声唤他的名字,“你们所言,我听到了。”
周檀顿了一顿。
她听到了。
曲悠挑了个空闲,想来询问他一句晏无凭的情况,没想到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二人在说话,她身子轻,平素走路就没什么声音,黑衣人情绪激动、周檀有些走神,居然都没听见她的呼吸声。
她转过头去看着那个带着整张面具的黑衣人:“你是何人?”
如此近距离的打量,黑衣人才觉得她似乎有些眼熟,他退了一步,答道:“属下黑衣。”
“是艾老板的人,”周檀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解释道,“他救过我的性命,是值得信赖之人,你不必紧张。”
曲悠松了一口气,扶着手边的竹椅,飞快地思考着。
无人比她更清楚任氏族人对周檀的恶意,毕竟在周檀重伤未愈之时,都是任氏替他去送的聘礼,他们态度轻慢、言语嘲笑,任时鸣更是直接取了周檀从前留下的证据,不惜与彭越同流合污,只为了给周檀添堵——这一切的仇恨,居然都是虚妄。
世界上难道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
她一时间心乱如麻,连自己要来问什么都忘了,转身便逃也似地离开了书斋:“你们还有要事商议,我、我先走了。”
黑衣伸手接了她未关好的门:“夫人……为何要走?”
他方才只是觉得眼熟,但看了周檀的态度,不难猜出对方的身份——他们之前见面都隔了屏风,此番还是他第一次见扮了男装的曲悠。
周檀坐在案前发呆,表情茫然,不知道是悲是喜,黑衣人望过去,觉得朦胧日光下他的神情竟然带了一分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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