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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地生活,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活得辛苦,像随波逐流的草籽,河流在哪里拐弯,她便在哪里生根发芽。袁小妹开口,重复了五遍话语,浓重的河北口音对于庄纶这个南方人来说,实在难以分辨。他逐字逐句地猜测,拼在一块儿,勉强理解了老人的意思。他伸手从床尾拿起袁小妹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摸进口袋掏出一把钥匙,说:“您安心等我。”他离开病房,走出医院,站在路边打车。回到袁小妹的废品站,庄纶穿过一摞摞高耸的废纸箱和塑料瓶,站在板房门口,用钥匙打开门。依着袁小妹的比划,庄纶趴在床板下方,翻出一个饼干铁盒。打开盒子,共计八千块钱的红票子,和一堆零散毛票,这是袁小妹积攒多年的全部身家。庄纶将盒子放在饭桌上,调转脚步去曹金金的房间。狭窄的屋内家具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庄纶一手撑着地板,趴在床下看了许久,没发现隐秘的行李。他直起腰,拍掉膝盖灰尘,拉开书桌的抽屉,里面满满当当的杂物,草稿纸、中性笔、铅笔、橡皮、透明胶、和一些不明用途的奇怪零件。庄纶把草稿纸一张张捋平,打开台灯阅读上面的字迹,当铺开一张窝成团的纸球,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我带奶奶去体检,医生说奶奶得了癌症,活不长了。我问奶奶有什么梦想,奶奶说想看我长大,还想见到爸爸。奶奶不要担心,我去找爸爸。】纸条如一只手穿过团雾,将庄纶拉出百思不得其解的谜题。他把纸条和铁盒,以及零散的小东西装进纸箱,打车回到医院,放在袁小妹床头。袁小妹挣扎地坐起来,伸手从纸箱里拿起一个相框,那是她和曹金金唯一一张合照。小男孩长得并不好看,单眼皮、塌鼻子,瘦弱的身形像根易折的芦苇。袁小妹满眼笑意,眼尾浮起的皱纹沟壑纵横,她坐在台阶上,曹金金依偎她怀中,两人一同沐浴在阳光下。“金金。”袁小妹抚摸相框玻璃,含糊的呼唤仿若泣血的莺鸟,“金金。”她亲自给曹金金起的名字,希望这个天生无父无母的孩子拥有金子般高尚的品德,可惜道德约束不了恶魔,曹金金的死去,带走了袁小妹活着的念想。她浑浑噩噩的一生,宛如一只毫无价值的工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分拣废品、卖钱、吃饭、睡觉,只为达成身体的诉求。她活着,仅仅是活下去。“这是什么?”泪水划过面颊,袁小妹捡起稚嫩字迹的纸条,看向庄纶,眼神充满乞求,“金金写的?”“对,曹金金临走前写下的。”庄纶接过纸条,“没有什么重要的信息。”他不忍给这位病入膏肓的老人新一重打击。“念。”袁小妹知道庄纶听不太懂她讲话,索性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她指指耳朵,“我要听。”庄纶缓慢地读出纸条上的字,周围机器发出尖锐的轰鸣,医生护士一拥而上。庄纶被挤在人群后方,他稳稳地站立,像狂风巨浪中矗立的灯塔。他阅读的声音不高不低,与心率监视器的鸣叫混合成一道洪流,席卷方寸之间的床位。时间仿佛摁下暂停键,声音凐灭,仅留下默剧般的抢救画面。庄纶折起纸条,抬眼看向床位旁呈一条直线的心率监视器——袁小妹走了,她的右手紧攥着相框,那是她漫长生命中最后的余晖。庄纶将折叠规整的纸条放进纸箱,掏出手机给裘锦程打电话,简单描述情况,没有细说,怕裘锦程难过。他接着给沣水道派出所打电话,询问处理后事的流程。医生拍拍庄纶的肩膀,安慰道:“七十八岁,也算高寿。”“是的。”庄纶点头,“辛苦您了。”护士推着头盖白布的袁小妹踏上通往太平间的电梯轿厢,庄纶坐在医院大厅的角落,等待派出所民警到达,履行交接工作。“庄纶。”裘锦程出现在医院门口,他多带了一件外套,步履匆匆地走过来,站定在庄纶面前,“吃晚饭了吗?”“没有。”庄纶说,“你怎么来了?”“怕你心里不好受。”裘锦程将外套披在庄纶肩上,“今天风大,外面冷。”“其实还好,没有很难受。”庄纶伸手,搂住裘锦程的腰,脑袋钻进对方温暖的颈间,“只是很想你。”猫猫球
袁小妹没有亲属,裘锦程做主,八千块买了一件寿衣、两个骨灰盒,以及支付火化费用,和缴纳殡仪馆存放租金。医院退还了庄纶交的诊费,周宁问:“这个纸箱你们打算怎么办?”“等案子判下来,和曹金金的遗体一起火化了吧。”裘锦程说。事情告一段落,裘锦程坐在网约车里,问:“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烧烤。”庄纶说,他眼睛半阖,靠着裘锦程的肩膀,语气微妙地说,“一个人死去,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所以曹金金早就知道袁奶奶得病了,他想劝他爸回家见奶奶最后一面。”裘锦程总结,“结果他爸是个执迷不悟的王八蛋。”“曹金金对他爸,存留一定的幻想。”庄纶说,“他以为他爸再狠心,也不会对亲儿子下手。”他搂住裘锦程的腰杆,呢喃道,“我以前也这样,以为我爸妈爱我,只是没有表现出来。”“没有表达就是不爱。”庄纶亲亲裘锦程的耳廓,“真实的爱意难以隐藏。”“很痒。”裘锦程抵住庄纶进一步亲近的动作,待网约车停靠路边,他推门下车,寻了一处路边烧烤摊,对服务员说:“两个人。”“里面请。”服务员将两人带到一处空桌,递来一张菜单和一根铅笔,“选好叫我。”庄纶惯例负责点菜,裘锦程开口:“要两瓶啤酒。”“好。”庄纶在啤酒那一栏写个【2】,他不经意地说,“我周末回一趟广州。房子原先交给中介打理,那家中介公司倒闭了,我回去另找一家。”“周五的机票?”裘锦程问。“嗯,周五晚上八点飞。”“周日回来?”裘锦程问。“下午六点落地。”庄纶说,“上次的茶叶叔叔觉得怎么样?不错的话我再买一些回来。”“不麻烦。”裘锦程说,“他喝得慢,喝完再买。”热腾腾香喷喷的烤串上桌,服务员启开啤酒瓶盖,为两人斟满玻璃杯。裘锦程执起杯子,说:“祝你周末顺利。”“会的。”庄纶与他碰杯。两瓶啤酒的量着实不够看,庄纶又要了一瓶牛二。“别喝了。”裘锦程阻止道。“就一杯。”庄纶和他讨价还价,他端起酒杯,稍抿一口,被辣得呲牙咧嘴。他屏声息气,仰头喝完一整杯白酒。五十二度的二锅头对酒量浅淡的广州人来
「三年后的我会是什么形状?」大学宿舍中,失眠的许奇寂在思考。次日,清晨。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书友群1号群1121579815(普群)2号群1139981904(普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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