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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识海悬灯 慈氏破迷城（第1页）

第十九章识海悬灯·慈氏破迷城

车迟国的夜，浓稠得仿佛能滴下墨汁。寒风呼啸着掠过破旧的庙宇，梁柱在风中发出吱呀的呻吟，仿佛垂暮老者的叹息。玄奘身披褪色的袈裟，安静地盘坐在斑驳的草席上，眉目低垂，似在禅定。忽然，他的眉间渗出一滴金色血珠，如同一颗璀璨的宝石，紧接着，更多的血珠接连涌现，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牵引，在地上缓缓凝成复杂而庄严的曼荼罗图案，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微光。

三更梆声穿透厚重的夜幕，尖锐而清晰。守夜的孙悟空本就警觉，闻声瞬间跃上房梁。只见檐角铜铃无风自动，剧烈摇晃间，发出的却是人骨相撞般森然的脆响，回荡在寂静的庙宇中，令人毛骨悚然。孙悟空顿时急得金睛迸火，惊呼：＂师父神识离体了！＂他抬眼望去，只见玄奘天灵盖处缓缓涌出七重光晕，光晕凝聚成一只青鸟的形状，冲破屋顶，朝着北方星空疾驰而去，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绚丽光芒。

兜率天宫中，琉璃地砖泛着温润的乳香，光芒柔和而不刺眼。玄奘赤足踏入这片神秘之地，每迈出一步，足印里便绽出《瑜伽师地论》的残章。古老的经文在他脚下若隐若现，仿佛在诉说着尘封已久的智慧。循着远处传来的纺车嗡鸣，他的目光被菩提树下的身影吸引。弥勒菩萨斜倚在粗壮的树干旁，神态慵懒闲适，手中的纺锤缠着闪烁的银河丝线，随着每一次转动，细碎的星尘如雨点般坠入腰间布袋，如梦如幻。

＂金蝉子，你脚下踩的是第八识海。＂弥勒的笑声如洪钟般响起，震落枝头的优昙花。那些洁白的花瓣在落地前竟化作持戟天兵，整齐列队，威风凛凛，＂这十万经幢，可抵得灵山一片贝叶？＂话音刚落，玄奘的僧袍突然收紧，无数锁链从衣襟处钻出，每节锁扣都刻着＂我执＂＂法执＂等梵文，紧紧缠绕着他的身体，仿佛要将他束缚。玄奘踉跄着跌坐在蒲团上，面前的《瑜伽师地论》自动展开，字句如活物般游动，径直钻入他的鼻腔：＂阿赖耶识如瀑流，前七转识如浪花...＂

＂谬矣！＂玄奘突然挥袖打翻经卷，惊起栖息在梁间的迦陵频伽鸟。他目光如炬，大声反驳：＂华严法界本自清净，何来染净种子熏习？＂话音未落，他腕间的蝉纹突然灼如烙铁，烫得锁链滋滋冒烟，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气息。弥勒见状，解下腰间布袋倾倒，无数微尘世界滚落玉案。玄奘凝视着其中一个尘粒，赫然看见自己正在为白骨精超度，然而那骷髅眼眶里却涌出黑泥，画面诡异而震撼。弥勒意味深长地开口：＂你看这众生阿赖耶识，可像你华严镜中的圆满相？＂

纺车声突然变得尖锐刺耳，玄奘眼前出现三重铜门。第一重门楣刻着＂五蕴皆空＂，门内八百比丘正在剜目断臂，用鲜血书写《心经》，鲜血在地上蜿蜒成河，场面触目惊心；第二重门刻着＂唯识无境＂，玄奘窥见自己九世轮回的尸骸在虚空漂浮，苍白的骨骼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第三重门高悬＂转识成智＂金匾，门缝中渗出的黑暗仿佛要吞噬一切光线，令人心生恐惧。

＂破得三关，方知瑜伽密意。＂弥勒说着，突然将布袋罩住玄奘头颅。刹那间，玄奘只觉脑髓中响起擂鼓声，那声音来自车迟国方向——孙悟空正用金箍棒猛击庙宇梁柱，试图唤醒他。玄奘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凝成＂华严＂二字。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第一重门内剜目比丘突然停手，空洞的眼窝里竟绽出千叶宝莲：＂原来痛苦本是菩提种！＂

当玄奘踏入第三重门时，黑暗化作八万四千条毒蛇，张着毒牙，将他紧紧缠住。玄奘默诵＂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原本狰狞的蛇群竟渐渐变得温顺，结成藤蔓，稳稳地托起他的肉身。与此同时，弥勒的纺车轰然炸裂，丝线缠绕成悬在识海上空的明灯，照亮了整个空间。＂善哉！＂弥勒拍掌震碎铜门，玄奘跌落在龙华树下。树根处埋着的摩尼宝珠内，映出灵山法会场景：如来掌中金蝉振翅，与兜率天宫的纺车声产生奇妙的共鸣。

＂师父快醒！虎力大仙的徒子徒孙要烧庙了！＂孙悟空的呼喊穿透三界传来。玄奘回首望去，弥勒已化作童子相，用兜罗绵手戳他眉心，笑着说：＂回你的娑婆世界挨揍去罢！＂玄奘睁眼时，车迟国破庙已是一片火海。虎力大仙的符咒在空中组成＂灭佛＂血字，嚣张而邪恶。孙悟空被七十二道雷符困在屋顶，动弹不得，急得抓耳挠腮。玄奘突然朗笑出声，腕间锁链尽数崩断，化作《华严经》金字环绕火场。＂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他踏入火堆，脚下竟绽出青莲，圣洁而耀眼。虎力大仙惊恐地发现，自己炼化的三昧真火竟反噬道袍，火焰中浮现出弥勒的布袋，将他的元神吸入其中。

晨光渐渐照亮焦土，驱散了黑夜的阴霾。玄奘拾起地上半卷《瑜伽师地论》，书页间夹着朵优昙花，散发着淡雅的香气。孙悟空挠着头嘀咕：＂这弥勒老儿，送经书也不给全本！＂＂全本在这里。＂玄奘点向自己心口，昨夜锁链灼伤的疤痕，此刻正组成＂阿赖耶识即法界＂的梵文，闪耀着智慧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