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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苏婉的棺变空棺（第1页）

磅礴的暴雨如注，狠狠砸在纸伞上，沉闷的声响好似千万只鬼手，疯狂地敲打棺盖。我双膝跪在泥泞之中，双眼紧盯着苏婉的薄棺，看着它一寸寸缓缓沉入土坑。黄纸钱刚撒出去，就被雨水无情拍在地上，化作一团团模糊的暗红色，像极了那夜血棺渗出的诡异污渍。

“叮——”

铜铃突兀地在怀中炸响，尖锐的声音震得我牙关发酸。这枚镇魂铃，是从苏婉枕头下翻出来的，自入殓起，就裹了三层红布，本应安静无声。可此刻，在这暴雨倾盆中，它却发出催命般的尖啸。抬棺的瘸腿张，身形突然一个踉跄，重重撞向墓碑。借着昏暗的光线，我瞧见他后颈那块巴掌大的尸斑，正缓缓渗出血液，在雨水的冲刷下，晕染成诡异的符咒形状。

“夜娃子……”瘸腿张的独眼几乎凸出眼眶，沾满泥浆的手指如钳子般死死抠住我的脚踝，声音沙哑又带着无尽恐惧，“棺材里……有东西在挠板子……”

话音还没落，他的喉咙突然鼓起鸡蛋大小的肉瘤，汩汩黑血从嘴角汹涌涌出。我费了好大劲，才掰开他僵直的手指，发现他掌心攥着半片金箔——和今晨我咳出的那枚，竟一模一样。边缘的白家族徽，在雨中泛着冷冷的青光。

送葬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尖叫声此起彼伏，众人如惊弓之鸟般四散奔逃。王寡妇的绣鞋陷在泥里，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拔出来，怀里的婴孩却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啼哭，划破雨夜的死寂。我握紧桃木钉，朝着坟坑冲去。此时，雨水正倒灌进棺缝，混着猩红的液体，源源不断地漫出墓穴，一股铁锈与腐肉交织的腥气，迅速弥漫在空气中。

“苏婉！”

一声惊雷炸响，棺盖在雷声中轰然炸裂。我一个箭步扑到棺沿，映入眼帘的一幕，让我头皮发麻：三条黑鳞蛇，正从苏婉尸身的眼眶里钻出，它们嘴里衔着苏婉的舌头，盘成诡异的卍字符。蛇尾紧紧缠着那柄从不离身的蛇头杖，杖头的绿松石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露出里面暗藏的青铜钥匙——正是白家祖坟地图匣的钥匙。

“别碰！”

身后传来老支书声嘶力竭的暴喝。我转头望去，只见他举着猎枪的手在剧烈颤抖，枪管正对准我的眉心。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蛇头杖，声音里带着惊恐：“昨夜守灵……我瞧见婉娘子的手指在动……”他顿了顿，喉结滚动，“那东西在吸活人生气！”

又是一道惊雷，劈断了三丈外的老槐树。燃烧的树冠带着熊熊火焰，砸进坟坑。火光照亮棺内的瞬间，我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苏婉寿衣下的躯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像被抽空的皮囊般皱成一团。而三条黑蛇的腹部，却诡异地鼓胀起来，隐约可见人形轮廓在蛇皮下缓缓蠕动。

“退后！”我一咬牙，咬破舌尖，将心头热血喷在桃木钉上。钉尖刚要刺向蛇头，整具棺材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地底传来沉闷的声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翻身，震得墓碑上“慈母苏婉”四个字簌簌落灰。

瘸腿张的尸体，竟在这时突然弹坐起来。他脖颈的尸斑，已经蔓延到整张脸，腐烂的嘴唇一张一合，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血棺……要醒了……”话音未落，他七窍突然钻出密密麻麻的尸虫，在空中凝成一只鬼手，直取我咽喉。

就在鬼手即将触碰到我咽喉的瞬间，桃木钉贯穿了鬼手。三条黑蛇见状，突然昂首嘶鸣。暴雨在它们头顶凝成巨大的漩涡，蛇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鳞片缝隙渗出粘稠的黑血，在地面汇成古老的咒文。我心中一惊，认出这是白家《阴符经》里记载的“九幽唤尸阵”，而阵眼，正是苏婉空荡荡的寿衣。

“快封棺！”老支书扣动扳机，霰弹却在中途诡异地拐弯，朝着他自己轰去，瞬间将他轰成一片血雾。飞溅的碎肉沾到墓碑上，竟被石料吸收，转眼间，碑面爬满血色纹路，宛如人体经络。

我扯下孝服裹住左手，抓起燃烧的槐树枝，狠狠插进棺缝。火焰触到黑血的刹那，整片坟地突然陷入死寂，连雨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棺材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缓缓向两侧裂开，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血洞。

“夜儿……”

苏婉的声音从地底传来，带着棺木特有的回响，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我死死攥住蛇头杖，看着青铜钥匙在火光中泛起幽光，杖身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小字——是白家祖坟的路线图，那些扭曲的符文像活虫般钻进我的瞳孔。

地面开始塌陷。我纵身跃向最近的柏树时，瞥见坟坑里伸出无数双血手，最小的那只有着婴儿的轮廓，掌心赫然是曹家的痋术印记。蛇头杖突然变得滚烫，绿松石彻底炸裂，迸出的碎片在我手背划出血符，与白家族徽完美重合。

“轰！”

血洞中冲出一道水桶粗的黑气，三条巨蛇在气柱中蜕皮，露出底下森森白骨。它们缠绕成轿辇的模样，轿帘掀开的瞬间，我看见了苏婉——她穿着出嫁时的凤冠霞帔，盖头下却是一张布满符咒的青铜面具，面具额心的位置，正是白家祖坟第三棺的封印纹样。

“去白家……”她的声音夹杂着蛇类的嘶鸣，轿辇随着黑气沉入地底，“把我的眼睛……带回来……”

塌陷的坟坑突然涌出血泉，粘稠的血浆裹着金箔喷向半空，在雨中凝成巨大的白家族徽。我抹了把脸上的血水，发现老槐树的焦枝上挂满符纸，每张都画着逆五雷咒——这是苏婉的手笔，她早料到自己死后会有此劫。

“沙沙……”

血雨中传来纸钱摩擦的异响。我握紧桃木钉转身，看见送葬时撒出去的黄纸钱，正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纸面浮现出暗红纹路，拼成一幅完整的风水图——白家祖坟的位置被朱砂圈出，旁边批注着苏婉潦草的字迹：“开第三棺者，必遭血契反噬。”

突然袭来的阴风，卷走所有纸钱。我追着那道旋风冲进乱葬岗，却在老柳树下撞见一幕骇人景象：清晨刚下葬的棺材竟全部破土而出，棺盖整齐地朝向北方，每具棺材上都印着血手印，最小的不过婴儿巴掌大，指节处还粘着猫毛。

最深处那具黑棺突然炸开，苏婉的灰布衫飘然而出。我伸手去抓，布料却在掌心化成灰烬，露出藏在夹层里的半张婚书——男方姓名被血污遮盖，女方赫然写着白璃，日期竟是民国三十七年。

“找到你了。”

阴恻恻的女声在耳后响起，我后颈汗毛瞬间倒竖。转身的瞬间，暴雨中浮现出十八盏白灯笼，纸面上用血画着曹家族徽。提灯人全部戴着青铜傩面，最前面的女子红裙曳地，腕上银铃缠着正在滴血的红线。

“棺材仔。”曹千雪掀开傩面，朱砂痣在雨中红得刺眼，“姐姐来接你回门了。”

她抬手时，我听见地底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所有棺材应声立起，棺盖齐刷刷打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尸婴。它们脐带相连，在雨中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网上每个绳结都系着枚金箔，箔片上我的生辰八字正在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