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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迷宫入口（第1页）

最后一段管道十分狭窄。

凯侧着身，背上的艾莉亚几乎完全压在他的肩胛骨上，每挪动一步都能听到她因为疼痛而发出的、极其轻微的抽气声。

手电的光芒已经彻底熄灭了，他们完全是在摸黑前进，只能依靠凯对黑暗的适应力以及触摸着冰冷、湿滑的管壁来辨别方向。

就在凯感觉自己肺里的空气都快要被这压抑的黑暗抽干时，前方似乎传来了一点点变化。

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的、带着铁锈和污水味的沉闷空气，而是混杂了更多、更复杂的气味，同时，一种低沉、持续、如同巨大野兽心跳般的嗡鸣声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出口快到了。

凯精神一振，加快了最后几步。

他感觉自己钻出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管道口，眼前骤然一空——然后，仿佛一头撞进了一堵由声音、气味和混乱光影组成的墙里。

轰——！

各种声音像潮水一样瞬间将他们淹没。

尖锐的叫卖声，激烈的争吵声，各种简陋机器刺耳的运转声和敲打声，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的、扭曲失真的电子音乐，还有远处模糊的、似乎是警报或者枪声的动静……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巨大的、无序的、几乎要将人耳膜震裂的噪音背景。

紧接着是气味。

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浓烈的混合气味狠狠地冲击着他们的嗅觉。

食物腐烂的酸臭，化学废料刺鼻的甜腥，劣质燃料不完全燃烧的呛人味道，大量人口聚集区域特有的汗臭和排泄物气味……所有的味道拧在一起，熏得人头晕眼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最后是视觉。

眼前不再是单调的黑暗。

虽然依旧没有真正的阳光——头顶上是层层叠叠、用各种金属板、集装箱、废弃车辆外壳胡乱搭建起来的棚屋和通道，像一个巨大、混乱、布满了铁锈和污垢的、摇摇欲坠的钢铁蚁巢，几乎完全遮蔽了天空——但这个“蚁巢”的缝隙里，闪烁着无数混乱的光源。

破旧的霓虹灯招牌发出滋滋啦啦的电流声，颜色诡异；各种摊位上挂着的LED灯条亮度不一，光线刺眼；还有些棚屋窗口透出忽明忽灭的、不知是烛火还是油灯的光芒。

这些光线在弥漫着烟尘和水汽的空气中交织、反射，投下斑驳陆离、晃动扭曲的影子，让整个空间看起来更加光怪陆离，充满了不真实感。

凯站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大脑完全是空白的。

他感觉自己像是突然从一个寂静的深海被扔到了一个正在沸腾的垃圾场中央，所有的感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打懵了。

艾莉亚在他背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明显晃了一下。

凯立刻回过神，赶紧伸手扶住她，同时身体下意识地绷紧，警惕地快速扫视着周围。

他们现在的位置，似乎是迷宫区最外围的一条主通道的入口附近。

眼前是涌动的人流，摩肩接踵，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脸上大多带着麻木、警惕或者焦躁的表情。

有些人推着堆满各种垃圾或货物的手推车横冲直撞，有些人则像幽灵一样贴着墙边快速移动，还有些人三三两两地聚在角落里，低声交谈着什么，眼神不时扫过周围。

艾莉亚靠在凯的身上，大口喘着气，脸色惨白得像纸一样。

长时间的颠簸、伤痛、发烧和刚才那一下感官冲击，几乎耗尽了她最后一点力气。

凯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和那滚烫的体温。

妈的，这里比铁锈巷还要乱一百倍！

凯在心里骂了一句。

铁锈巷虽然也破败混乱，但至少还有一些基本的“秩序”，或者说，是某种约定俗成的势力范围和生存规则。

而这里，给他的感觉就是纯粹的、没有任何规则的混乱和危险，像一个巨大的、失控的绞肉机。

他扶着艾莉亚，迅速退到管道口旁边一个稍微能避开人流的角落，让她靠着冰冷的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