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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风暴前夜（第1页）

废弃地铁维修站台里的空气又冷又硬，带着一股子铁锈和陈年灰尘混在一起的怪味。

几盏忽明忽暗的应急灯，光线勉强照亮了中央一小块被他们清理出来的空地。

凯和艾莉亚已经在这个临时的藏身处待了超过三十个小时。

艾莉亚带来的便携式分析仪正投射着三维全息地图，这就是他们之前在自由域里冒着巨大风险换来的战利品——关于城市第十二区地下那个庞大复合设施的内部结构图。

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代表着已知的安保传感器和监控摄像头，蓝色的虚线勾勒出守卫力量的巡逻路线，还有一些被逻辑幽灵用醒目的骷髅头图标标记出来的高危区域。

看着这张图，感觉就像是拿到了一张通往地狱的单程票，有去无回的那种。

艾莉亚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着，将地图的某个特定区域放大。

“根据逻辑幽灵提供的情报和我这边的交叉分析，这条废弃了很多年的维护通道，是目前已知的唯一有可能绕过外围地面防御系统的入口。我们拿到的那个临时密钥有效期只剩下不到三十六个小时了，一旦失效，入口处的物理闸门很可能会被永久性封死。”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没什么情绪波动，但她紧锁的眉头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开始规划技术层面的渗透路线：利用密钥进入通道后，如何避开前三百米布置的压力传感器阵列和高精度声波探测器；在哪个网络节点尝试进行短时间的低权限入侵，以获取内部安保的通讯频段；哪个区域的通风管道过滤系统型号相对老旧，可以尝试进行物理破坏并作为备用潜入路径……

她规划的每一个步骤都精确到了秒，充满了各种凯听不太懂的技术术语，并且为每一步都准备了至少两套备用方案。

凯则盘腿坐在冰冷的地上，同样盯着那张复杂的三维地图，但他关注的重点却和艾莉亚完全不同。

他指着地图上一些被艾莉亚标记为“未知区域”或者“结构不稳定”的地方说道：“这里，地图显示是空白，但我记得以前这一片地下是个大型的工业蓄水池，后来被填埋废弃了。这种地方下面，按规矩肯定留有紧急排水的暗道，说不定能作为我们万一失手后的紧急撤离路线。还有这里，标记是实心承重墙体，但显示的材质颜色和周围不太一样，很可能是后来为了改造结构而临时封堵的，这种墙体的强度通常不会太高，万一我们被堵在里面，可以尝试用少量炸药进行定向爆破……”

他说的这些，都是艾莉亚那来自官方数据库的图纸上绝对不会有的信息，完全是依靠他多年在城市底层钻洞爬管子积累下来的、用无数次危险换来的经验。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

一个完全从冰冷的数据、严谨的逻辑和技术可行性出发；另一个则更多地依靠着近乎野兽的直觉、对城市阴暗角落运作规则的了解以及丰富的实践经验。

他们互相补充着对方计划中的漏洞，偶尔也会因为理念不同而发生激烈的争论。

艾莉亚觉得凯的某些想法太过冒险，简直是在赌命；而凯则认为艾莉亚的计划过于依赖高科技设备，一旦设备失灵或者遇到数据库里没有记录的未知防御系统，就可能导致全盘崩溃。

最终，在一遍遍的推演和争吵之后，他们还是勉强整合出了一套结合了高科技规避和物理潜行渗透的初步行动计划。

虽然谁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活着从那个地方出来，但至少，他们现在有了一个明确的前进方向。

计划初步敲定，空气中的气氛却变得更加凝重和压抑。

凯默默地走到角落，从他那个沾满了油污的背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张有些褪色、边缘磨损的电子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看起来很瘦弱、脸色有些苍白的女孩，但她的眼睛很大，很亮，正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有些腼腆的、干净的笑容。

是莉莎。

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的边缘，眼神变得异常复杂。

他即将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次九死一生的潜入行动，他还要为妹妹的未来，赌上自己的一切。

如果……如果那个该死的实验室里，真的有能够治愈莉莎那种罕见基因病的希望呢？

哪怕这种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

寰宇公司既然有能力研究那种将人变成怪物的技术，有能力研究听起来就匪夷所思的意识上传，那么治好一种基因方面的疾病，对他们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吧？

这个念头像毒品一样诱人，给了他巨大的勇气，同时也带来了更深沉的恐惧。

万一……万一他失败了，死在了里面，那莉莎该怎么办？

谁来照顾她？

谁来为她支付那昂贵的药费？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

在行动开始之前，他必须尽自己所能，安顿好妹妹。

他几乎用光了自己信用点账户里所有的钱，只留下了一点点仅够购买最基础生存物资的应急资金。

他通过极其复杂和谨慎的方式，联系上了铁锈巷里一个外号叫做“老鼠”的信息掮客——一个出了名的贪婪、狡猾、但还算有那么一点点“信誉”（前提是只要给的钱足够多）的家伙。

通过层层加密和一次性的匿名通讯渠道，凯委托“老鼠”将莉莎秘密转移到城市边缘，靠近第十五区的一个早已废弃多年的旧工厂员工宿舍区。

那个地方人迹罕至，几乎已经被整个城市所遗忘，短时间内应该相对比较安全。

“老鼠”拍着胸脯保证，会安排一个“可靠”的女人（天知道有多可靠）去照顾莉莎的起居，并且会按时给她注射凯预先支付了一个月费用的（效果打了折扣的）替代性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