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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暮色拼图（第1页）

方强的球鞋刚踏上T3航站楼地面，手机便震起重庆火锅特有的麻辣颤音。微信定位在江北机场的星巴克图标旁跳动，廖志清最后那条信息在暮色里烫着他的指尖：＂如果你今晚能陪我找到重庆最好吃的火锅...我将实现你一个愿望…＂

机场广播正用川普提醒延误航班，他望着玻璃幕墙外起落的铁鸟，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是廖志清精心设计的通关游戏——就像去年我们在上海玩过的集装箱迷宫。那个晚上，她举着强光手电筒，在堆叠如山的货柜间用摩斯密码为他导航。

＂刘一手火锅店，微辣是底线。＂自动贩售机的玻璃映出他翻找零钱的身影，易拉罐滚落的瞬间，一张锡箔包装突然卡在出货口。方强的瞳孔微微收缩——印着刘一手火锅的底料袋上，赫然拓着半个玫瑰色唇印。

江风从洪崖洞十一层的观景台灌进来，把那张薄纸吹成振翅的蝶。方强用拇指摩挲唇印凹陷处，潮湿的触感让他想起上个月在云南边境，廖志清俯身查看永生花样品时，鼻尖蹭过他手背的温度。

＂叮——＂电梯在观景台发出呻吟。液晶屏显示轿厢正从B3停车场缓慢爬升，红色数字在7层突然停滞。方强转身冲向消防通道，帆布鞋在千回百转的梯坎敲出密集鼓点。转角处飘来凉虾摊的甜香，不锈钢保温桶里浮动的米浆白如初雪。

＂刚才有个女娃子，买凉粉非要加双倍折耳根。＂老板娘舀糖水的动作在玻璃罐上折射出无数个太阳，＂她说等的人要是找过来，就给他冰镇酸梅汤。＂

方强接过沁着水珠的塑料杯，杯壁突然亮起荧光——廖志清用紫外线笔写着：＂笨蛋，看江面。＂嘉陵江游轮正驶过千厮门大桥，船顶激光在暮色中投出巨型字幕：火锅要吃城门洞子里的。

对岸南滨路的LED屏突然同步闪烁，方强举起手机连拍三张。当他把照片饱和度调到最高，楼宇霓虹间竟藏着光影组成的箭头。潮湿的晚风里，他仿佛听见廖志清调试激光扫描仪时的轻笑：＂现代罗曼史需要点科技感。＂

电梯终于升到十一层时，方强已从千厮门大桥的旋转楼梯冲下五层平台。观景台望远镜需要投币三枚，他却在目镜里发现粘着的火锅香油——擦净镜片后，朝天门码头方向赫然出现用口红画的等高线图。

＂您已偏离路线。＂导航软件突然发出警报。方强抬头看见洪崖洞吊脚楼的飞檐正刺破晚霞，九宫格窗棂透出暖黄灯火。他猛然想起那张火锅底料包装的锡箔纸——对着夕阳倾斜45度角，激光防伪层竟显现出三维立体地图。

防空洞入口藏在洪崖洞一层的石狮背后，潮湿的青苔间残留着半枚36码鞋印。方强蹲身时，手机自动连上某个命名为＂LZQ＇sLoveel＂的WiFi，蓝牙音箱突然飘出廖志清清哼的陈奕迅歌曲《十面埋伏》——只差一点点即可以再会面，可惜偏偏刚刚错过，十面埋伏过孤单感更赤裸。

＂温度21.3℃，湿度68%，适合煮毛肚七上八下。＂智能手环弹出通知时，方强的手指正触到洞壁某处凹陷。苔藓覆盖的岩石突然亮起LED灯带，荧光绿的箭头指向深处飘来的牛油香。

防空洞尽头摆着胖子烂火锅，九宫格里红汤翻涌如岩浆。方强伸手试铜锅边缘温度，手机相册突然自动弹出上周拍的集装箱编码——当他输入＂LZQ0723＂解锁屏幕，锅底竟浮起一章带有二维码的盘子。

扫码瞬间，洞顶投影仪在蒸汽中打出全息影像。廖志清穿着墨绿色工装裤的身影正在调试设备，后腰别着的手电筒晃过镜头：＂恭喜找到新手村，接下来请前往...＂影像突然被火锅沸腾的雾气打散。

方强摸到板凳下的金属盒，打开竟是支体温计。＂38.6℃＂的数值旁贴着便签：这是我把你从集装箱拉出来那天的体温。盒底压着张泛黄的船票，背面印着＂两江游轮VIP舱20：00＂。

当他冲出防空洞时，晚八点的钟声正从解放碑传来。江面游轮拉响汽笛，顶层甲板的探照灯忽然打向岸堤。方强眯起眼睛，看见光柱中有个身影正在船舷挥手，香云纱裙摆被江风掀起浪的弧度。

＂师傅！追前面那艘船！＂方强甩出三张百元钞票。出租车司机猛打方向盘冲下滨江路，黄色法拉利烧胎起步。后视镜里，洪崖洞的灯火正层层熄灭，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货船突然横切江面，游轮消失在黑黢黢的船影后方。等方强冲上码头时，只捡到甲板角落的珍珠耳钉——和半个月前姜雅婷生日带的那款是同款。

手机在此时震动，廖志清的朋友圈更新了视频：舷窗外，菜园坝大桥正化作流动的金线。她涂着玫瑰色甲油的手指划过玻璃，在雾气中写下＂笨蛋＂的拼音首字母＂BD＂，江水倒映着对岸轻轨穿楼的流光。

方强突然转身奔向轨道交通站。最后一班轻轨进站时，他在车窗上发现尚未消散的雾气爱心。指尖触碰的瞬间，玻璃夹层的LED灯突然亮起，浮现出火锅店订座二维码。

当轻轨呼啸着钻入楼体，方强扫码跳转到预约页面。余位显示＂22＂，预定人姓名栏赫然是：Liao＆Fang。桌号写着＂嘉陵江畔最接近银河的座位＂，导航定位却在南滨路钟楼广场。

十点整的钟声里，方强终于找到那家火锅——锅锅宴水八块。服务生递上开水冲的爆米花：＂穿香云纱的客人留了句话。＂收据背面用火锅油写着：＂你迟到了二十三分钟，但心跳误差永远是+0.7℃＂

天台望远镜不知被谁调成显微模式，方强凑近时看见载玻片上的辣椒籽排列成＂L→Q＂的箭头。夜航飞机掠过渝中半岛，他在机翼灯闪烁的间隙，突然读懂廖志清藏在辣椒素里的电商密码。

江风卷着火锅的香辣扑进眼眶，方强摸到口袋里被体温焐热的珍珠耳钉。对岸朝天门的灯光重新亮起，在江面拼出＂继续＂的英文单词。他仰头喝光酸梅汤，杯底二维码跳转到新的定位——长江索道北站，末班车23：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