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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糖化的黄昏（第1页）

遇到苏小柔的第二天下午，距离程墨的“禁用异能写文章”挑战任务开始已经过去了19个小时，他还在路边吃着肉夹馍看轻烟袅袅升腾。

鞋匠、壁画师、卖糖人的……看过七八个人之后他的心里有了一丝即将萌芽的灵感，飘忽不定又感触真实。他虽然关闭了“考试圣体”，可脑子里还是会不时地蹦出各种数据，譬如鞋匠补一只鞋子用了十七分钟，壁画师画一幅墙画用了两个小时三十三分钟，卖糖人的弄好一个糖人有了十一分钟。现在他的数据只是没有以前那样可以用考试圣体精确到秒甚至更小的时间单位，这是习惯了用“知识共鸣”能力写作的后遗症之一。

啃完一个肉夹馍，还是有点饿，他打算去买点别的什么吃。这时候脑子里全是价格表和食物的营养成分表之类的玩意，他已经找不到以前他买吃的会想这东西好不好吃的感觉了。

这种感觉上的缺失导致他现在关了“考试圣体”就写不出来一丁点儿东西。

他必须用纯粹的“人”的记忆写作，而不是考试圣体或者智能芯片提供的东西，前者他关了，后者属于林清雪。他闷闷不乐地走在路上，看不到来来去去的人脸上的喜怒哀乐，只想到几点几分某个人要去接孩子回家，他之后会干什么。换句话说，他现在只能构思逻辑，却写不出来情感。

今天的时间是个欢天喜地的孩子，蹦蹦跳跳一跑几个小时，不知不觉；今天的情感是个沉默寡言的石像，一切都让他自己去领悟，不发一言。

想不通就暂时不想了，先吃饭，这么想的时候他有了一点感觉，不管言辞如何平庸，至少他现在有了一个可以写的感觉，他还是饿。这种感觉至少可以先写出来，拿不拿奖地另说，先写就对了。

他边走边提笔在便签上写下“今晚吃了一个肉夹馍，没吃饱”的字样，觉得有了一点头绪，继续写“今天没有什么收获，有点焦虑”的话。他要把今天的最基本的感受写出来，再去构思他的行文。

认识苏小柔的第二天程墨在宿舍里看他记的流水账结束，时间又过去了10个小时，剩下的43个小时里他想先整理出一点能写的东西，再找一个切入点去写，最后才能把一篇完整的稿子交到苏小柔手里。

“没了考试圣体就什么都不是”的声音一直萦绕心头，他再次走出宿舍，要去散心。

苏小柔的考官圣体治好了他眼睛上的病态，只是在茫茫大海上寻找灯塔还得靠他自己努力，如果他没有出发，那灯塔只能孤寂地待在她自己的范围之内了。

“林清雪要搞智能芯片垄断，各方面打压我这个考试圣体，是因为她没有觉醒圣体吗？”

“她和苏小柔有一个很大的不同，苏小柔比她多了一个考官圣体，所以她很想要从林泰华那里拿点什么东西来让她自己心里平衡？”

“《飞雪》是文学的象征，她要争夺传统文字的火种，再用智能芯片复刻文学史上下一个奇迹？”

尽管林泰华比较冷门，可他的文字是真情实感的，具有自己独特的文学性，林清雪想要复刻的就是这种东西。

灵感没找到，越来越多的关于林清雪动机的思考接踵而至，可他现在对林清雪避之不及，他烦闷得很。

昨天记录下来的感觉之中就有饥饿，现在的感觉也是，他又想要去吃点什么好。

“那边的烤红薯好香啊！”他走了过去，脑子里弹出来的却是“焦香指数：87％”和“温度：165±3℃”的数据，这些是他以前吃烤红薯的时候用考试圣体检测出来的，他还记得。

“要吃吗？给我也买一个。”苏小柔的声音突然传来，吓了程墨一跳。他忙转过身，穿着牛仔裤和T恤的苏小柔在阳光下笑得自然而明媚。

他立马买了两个烤红薯，递给苏小柔一个。苏小柔却被烫到了，没接稳，他赶紧伸手去抓那个脱出袋子的烤红薯。

所幸接住了，可手里传开的灼热感痛得他呲牙咧嘴。秉持着不能浪费的原则，他赶紧接过苏小柔递过来的袋子放好，拎着烤红薯走在苏小柔身边。

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痛觉唤醒了他的记忆——他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失忆，以为是考试圣体觉醒的后遗症——童年时他没接稳林泰华递给他的墨砚，墨汁渗进了《雪域奇闻》的手稿，林泰华却笑着说：“墨的味道，是文字的心跳。”

“对啊，墨的味道，是文字的心跳。”他在不经意间念出声来，苏小柔在旁边重复，他突然有了感觉。他吃到了烤红薯的甜，看到了黄昏下苏小柔的微笑，他赶紧蹲在路边的长椅上，把没吃完的红薯放好，用钢笔一字一字地在便签上写：“他们说烤红薯的甜是还原糖分解，可我知道，那是黄昏掉进炉子里糖化了。黄昏里还有苏小柔的微笑，所以今天的心情是甜的。”

“这两句写得怎么样？”他拿起来给一脸好奇的苏小柔看，却不曾想苏小柔看到后面一句话后红了脸，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那汗珠滴落眉间，直滴进他的眼里，他的心里。黄昏里的晚霞出现在他眼前，然而这是他第一次目睹此番情景，他一时间手足无措，只好抓抓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