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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朝堂新象家宅盛情（第2页）

暮鼓声中，商瑶倚着朱漆廊柱，看那袭紫袍消失在挂满灯笼的街角。

她转身从丫鬟捧着的漆盘里拈起块金箔，轻轻贴在埋着女儿红的桂树下——与三千里外玉门关卸货的鎏金箭镞，在月光下泛起同样诡异的光泽。

水榭传来杯盏碎裂的脆响，商父醉醺醺的劝酒声惊起池中锦鲤。

商瑶抚过尚带余温的白玉酒杯，忽然想起晨光里兵部密匣中缺失的那页军报——关于河西道三十箱＂瓷器＂的通关文牒，此刻应当正躺在赵府书房的暗格里。

方羽捏着酒盏的手指骤然收紧，青瓷纹路硌进掌心。

水榭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混着管事刻意压低的嗓音：＂赵府放出消息，说将军陇右大捷是...是捡了突厥内乱的便宜。＂

商瑶指尖的银匙＂叮＂地撞在玛瑙碗沿。

她看见方羽颈侧青筋跳动如绷紧的弓弦，却在他转头时换上盈盈笑意：＂可是兵部催要军械名录？＂

＂不过是些宵小伎俩。＂方羽仰头饮尽杯中残酒，琥珀光里映着商父正与盐商划拳的醉态。

案几下方忽然覆上温软，商瑶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轻轻刮过他虎口老茧。

前院传来胡姬跳柘枝舞的鼓点，商瑶借着添酒倾身：＂东市铺面囤着的三百石胡椒，今夜该挪到怀远坊仓库了。＂她袖中滑出半张漕帮令牌，正好盖住方羽掌心的月牙形掐痕。

方羽拇指摩挲过令牌边缘的锯齿，这是他们上月剿灭私盐贩子时约定的暗号。

商瑶发间茉莉香混着酒气萦绕耳际：＂父亲新得了匹大食宝马，拴在马厩最东边的槽头。＂

三更梆子响时，方羽借口醒酒走出水榭。

商府角门阴影里跪着个戴斗笠的汉子，双手捧着的鎏金拜匣中，躺着半截染血的箭簇——与赵府马车里见过的河西火漆纹路严丝合缝。

＂赵明舅兄的商队三日前过潼关，押车的护卫配着朔方军的制式弯刀。＂汉子喉结滚动，袖口露出刺着狼头的黥面，＂他们在驿站喝酒时说...说将军箭伤都在后背。＂

方羽冷笑一声，将拜匣扔进荷花池。

水面浮起油花时，他摸出商瑶塞来的锦囊，浸油的棉纱正巧裹住池边松明的火头。

火光窜起的刹那，怀远坊方向突然传来走水钟声——那是他存放救灾账册的库房所在。

商瑶提着六角宫灯寻来时，方羽正用匕首削着桃木镇纸。

满地木屑中渐渐显出长安城坊的轮廓，朱雀大街的位置插着根带倒刺的箭镞。

＂兵部存档的军报...＂她将灯笼搁在太湖石上，突然伸手拔下那根箭镞，＂需要补全永平坊到安兴坊这段城墙的巡防记录吗？＂

方羽猛地攥住她手腕，却在触及她腕上烫伤疤痕时松了力道。

那是三个月前突厥细作火烧粮仓时留下的，如今在月光下泛着淡粉色。

＂明日卯时三刻，西市胡商要拍卖龟兹乐舞俑。＂商瑶抽回手，将箭镞重新钉在镇纸的赵府位置，＂听说有组人俑握着的笏板上，刻着贞观三年的考课评语。＂

巡夜武侯的脚步声逼近时，方羽忽然揽住商瑶的腰肢跃上桂树。

怀远坊的火光映亮半边夜空，他感觉到怀中人剧烈的心跳震着护心镜，却在她仰头时只看见平静如水的眸子。

＂父亲在酒窖第三排陶瓮里，存着波斯商人送的蔷薇水。＂商瑶摘下发间白玉簪，轻轻划过方羽颈侧旧伤，＂若是泼在烧焦的账册上，能显出半月前的新墨。＂

四更天的露水打湿了方羽的披风。

他站在马厩前抚摸着大食宝马的鬃毛，突然捏住马辔内侧的凸起——精铁打造的暗格里，蜷缩着半张盖有河西节度使印鉴的羊皮纸。

商府墙外传来货郎叫卖杏酪的悠长调子，方羽咬开锦囊的丝绳，将棉纱缠在箭矢尖端。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他望见皇城角楼飞檐上掠过灰隼的残影，嘴角终于浮起冷笑。

方羽解开护腕，露出昨夜被密信划伤的手臂。

结痂的伤口在晨光中微微发亮，恰好与羊皮纸上的血渍形成完美吻合。

他吹响商瑶给的骨笛，三十六个玄甲卫从街角阴影中现身的脚步声，惊落了桂树上最后一片带露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