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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岸的船只拨开层层涟漪,沿着七里港行远。
慢慢地,那岸上的浮梦苑凝缩成了一粒光点,细微地闪烁着,就仿若跌落人间的星子,遥远得再不能触及。
船上,初沅痴痴望着那个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她总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梦,眨眨眼便会破灭。等梦醒了,她又会回到那个醉生梦死的烟柳繁华地,身不由己,命不由己。
直到,陈康太的一声笑言,将她拉回了真正的现实。
陈康太是个四十左右的壮年男子,肤色黝黑,膀大腰圆,笑起来时满脸横肉,瞧着,便是个常年在外跑动,健壮且油滑的人。
因为先前就和琼羽通过信儿,所以他知道初沅的本姓,站在船头便径直唤道:“宋姑娘,都走到这儿了,你难道还想回去不成?”
闻言,初沅放下曼帘,对着他轻轻摇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这也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不敢相信那过往十五载的沉浮与挣扎,就这样结束了。
陈康太慢悠悠地摇动船桨,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宋姑娘,这还只是个开始呢,往后你便知道,这世上,还有更多不可置信的事情,在等着你呢!”
等话音落下,他扶着船桨回头,看向船内的天真少女。
她安静地跪坐在几榻旁,白裙墨发,肌肤胜雪,纵然有面纱遮挡着脸庞,但也没能掩住眉眼间的倾城之色。
此时,她正隔着明昧灯火抬头望他,眸如秋水缀繁星,懵然无辜,那还真是说不尽的,温柔娇媚。
一时间,陈康太心荡神驰,打量初沅的眼神中,也不经多了几分狎亵之意。
——要知道以往,都只有他给别人送女人的份儿,眼睁睁看着到嘴的肉,却不能吃。没想到今日,风水轮流转,他竟能有这样的福气,得此般尤物献身。
一想到待会儿的席枕交欢,陈康太就有些蠢蠢欲动。但无奈时机未到,他们还没有逃出浮梦苑的势力范围。他只有暂时按捺住身下的欲望,继续划桨行船。
——反正,夜还长着呢,他有的是时间,和这位小美人儿慢慢厮磨。
转眼,便是亥时二刻。
夜空下的七里港波光粼粼。
一艘画舫满载月色,在河流中逆水而行,其间灯红酒绿,不时有欢声笑语传来。
影影绰绰的曼帘后,谢言岐凭几而坐,他垂眸把玩着酒樽,姿态慵懒,正饶有兴致地听秦老板侃侃而谈,介绍此处的风俗人情。
“谢公子,再前面一点儿,便是闻名遐迩的弦歌坊了。那儿可是个好地方啊,有美人如云的醉花间,有群芳争艳的莳花馆,还有一舞动扬州的浮梦苑……虽说长安城的平康坊亦是风流薮泽之地,但我想,那还得是弦歌坊更胜一筹!”
毕竟在扬州这样的胜地,其倡楼之盛,便是天子脚下的长安,也无法比拟。
说到口干舌燥处,秦老板端起杯盏呷了口酒水,喟然叹道:“可惜浮梦苑的初沅姑娘将近出阁,最近不常登台,不然的话,在下一定请谢公子过去坐坐!”
回想起曾经的惊鸿一瞥,秦老板敲了敲膝盖,目光渐趋迷离。
“那位初沅姑娘啊……可真真是洛神转世,一舞倾城,让人见之不忘,魂牵梦萦。”
听了此般溢美之词,谢言岐晃了晃酒樽,忽而凉薄一笑。
他来扬州数日,早就对浮梦苑的事情略有耳闻,初沅这个名字,更是无数次地听人在耳边提起。
但不过一个青楼女子,仅凭一支舞便被传得如此神乎其神,想也知道,是花楼为了造势,对外使得些手段罢了。
谢言岐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低低嗤了声,故弄玄虚。
正此时,忽然有一个堂倌匆匆跑来,惊声呼道:“掌柜的,不好了,不好了!船上起火了!”
话音甫落,谢言岐身旁的那位秦老板便骇然失色,倏地站起身来。
“哪儿呢?”
他循着堂倌所指的方向,回头瞪目一看,果然在船尾那边,瞧见了几缕袅袅冒起的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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